17、底线（诸伏景光/纯剧情）

    霞多丽几乎是被硬塞了一个调查苏格兰的任务，说闲不闲，但是裕富出一两天时间处理一下苏格兰本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虽然面前就有活生生的苏格兰本人，但是霞多丽完全不打算走这边这条捷径。

    首先能不能走得通是一回事，不用问也知道，一个不惜用死来保守秘密的人，嘴一定是很严的，虽然她知道一些拷问手段，魔术的、非魔术的都有，但是她可不敢用，就怕再让苏格兰生出死志。

    人类如果没有求生的欲望，rou体便会极快的衰落，哪怕是勉强维持住生机，也很难长久。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死人死透，霞多丽不关心死者的生前事，苏格兰确实是苏格兰，但也可以说完全不是生前的那个人了。任务就只是任务，她自己去调查就可以了。

    反正没有规定具体时限，朗姆要是敢再催她，她就让那废物把眼睛还回来。

    轻飘飘地将任务推开的魔术师问实验品道：

    “我可以陪你待个一两天，研究一下供魔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所以，苏格兰，夜宵你想吃什么？”

    诸伏景光被这位巨大的话题跳跃度晃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敏锐地问道：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吗？”

    “我回来的时候，是快零点了？嗯，现在应该是凌晨了吧……？”

    “您工作很忙吗，这个时间才回来？”诸伏景光引导着提问。

    “今天是特殊情况而已。”霞多丽微微一笑，“你好奇我的工作？”

    “您愿意说吗？”诸伏景光谨慎地问，“我只知道您是魔术师……可以请您告诉我吗？”

    “可以，为了避免你胡思乱想，增加压力。不过你应该也能理解吧？有些不能公示的内容我是不会说的。”

    诸伏景光心中有些意外霞多丽真的这么配合，原本他都做好被警告的准备了。

    坦诚地划明界限，这好像是的这位魔术师一贯的风格。这种人说谎的可能性很低。

    霞多丽说：

    “我说过我是组织的合同工？你差不多那样理解就可以了，在契约期限内，我给组织提供魔术和技术上的支持，组织则给我钱。”

    “……就只是钱？”诸伏景光怀疑地问。

    “是很多、很多钱哦？”霞多丽强调道，“你在组织卧底有一段时间了吧，这个组织有多么富有，怎么也能感受到一点了吧？”

    确实，组织的财力是难以相信的雄厚，不过？

    “您要这么多钱干什——啊，我只是感觉您不是那种贪恋金钱的类型。”

    一个贪财的人，很难想象会有霞多丽这种气度。

    霞多丽轻笑着，反而问道：

    “我不是吗？这样说吧，就拿你自己举例，不算研究、加工等等乱七八糟的成本，猜猜你胸膛里的炉心，单单是制作原料就要多少钱？拿日元来计算就行。”

    “一千万？”诸伏景光大胆猜测。这种谈论自己价格的微妙感觉……

    “真可爱。请在后面加个零。”

    一个亿。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为什么霞多丽这么希望他老实活着了。

    如果他死了，那意味着这位魔术师的沉没成本将高达一个亿。

    而且看她的样子，这一个亿甚至只是材料的成本价，根本不是全部的消耗……！

    霞多丽点了点他的胸口，说：

    “魔术可不只是念念咒语就能实现的把戏啊。我们这一行相当能烧钱的，别说一个亿，就算是100个亿，砸进去也只是能听个响而已。钱是基础中的基础，穷鬼当不了魔术师。”

    她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耳语般地说：

    “而且，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钱就不止是钱了。能雇佣得起魔术师、并且保证佣金安全地交付的甲方，想想看世界上能有几个？”

    “——您还需要组织的权势。”诸伏景光立刻想到了。

    “当然。”霞多丽肯定道。

    “但是，您……为什么……”诸伏景光还是有无法理解的部分。

    “很在意我为什么愿意包庇FBI吗？”霞多丽轻松地问。

    “啊，是的。”诸伏景光承认了。

    这是十分矛盾的。

    既然霞多丽需要组织的金钱和权势，那为什么又会做对组织不利的事情？

    是霞多丽背叛了组织吗？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不能争取她倒向公安这一边？

    仅凭浅显的主观感受，就能感觉到霞多丽的魔术才能绝对不平庸。

    零还在组织中，公安里还有很多其他执行潜伏任务的同袍。如果这位魔术师愿意向公安提供帮助，那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但是，霞多丽为什么背叛了？

    他隐约闻到的一丝淡淡的烟味，仔细想想蛮熟悉的——像是莱伊抽的牌子。如果说，霞多丽包庇这位FBI搜查官的原因是男女感情的话，那这……

    “苏格兰，我感觉你正在心里编排我哦？”霞多丽危险地说。

    诸伏景光表情没有任何破绽，温顺地道歉：

    “抱歉，我只是很在意这件事。”

    “真有趣，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认为rou体关系可以用来cao控我的人了。还是说是莱伊的问题？莱伊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猜，如果真的要谁来cao控谁的话，那也是您cao控莱伊。”

    “哦，为什么押我？”霞多丽惊讶地问。

    “因为您是组织高层，莱伊是卧底，他能不能保证生命安全，都要看您会不会在组织里为他保守秘密。”

    诸伏景光无奈一笑，道：

    “这是很普遍的道理：弱势者依附于强势者。除非莱伊有办法逆转和您之间的强弱差距，否则，本质上讲，始终是您可以cao控莱伊的。”

    霞多丽品味了一遍苏格兰的话，明白了这个人暗藏的潜台词。

    他在用莱伊自比：现在的苏格兰何尝不是绝对弱势的一方呢？

    ——霞多丽可以cao控苏格兰。

    她有点想笑了。

    这两位威士忌真有意思，一个两个，都在利用另外一个威士忌测试她。

    这就是他们NOC的职业病吗？

    苏格兰在试探她对于他这个弱势者的态度。

    也在暗暗挑拨她和莱伊的关系，毕竟能用cao控和被cao控形容的感情，听起来可不怎么和谐不是吗。

    霞多丽淡定地说：

    “回到你之前关心的问题，我包庇莱伊的原因，是因为他是特殊的卧底：既需要他是卧底、也需要这个卧底是他。这是唯二的条件，其他因素都不重要。我不需要cao控他，他也不需要cao控我，我们互相都有不可替代的利益基础。”不过，什么时候莱伊能完全确认这一点就好了。

    “苏格兰是日本公安吧？别紧张，这个很好推理的。你如果在想让我帮助公安什么的，我直说吧——公安部冒犯过我，别想了。”

    诸伏景光让自己冷静。

    很明显，霞多丽直白地讨厌公安，不过按照她展现出来的性格，未必会恨屋及乌。

    要是霞多丽讨厌他，完全没必要和他聊天，她是带着善意和自己沟通的，他要做的就是维持住这份善意。

    “那您愿意救治我，是和立场无关的对吗？”

    霞多丽微微叹息，说：

    “我总得给你们这些外行人纠正观念：这不是救治，魔术就是魔术，你只是运气很好，遇到的魔术师研究的课题是让死人复生，所以你活过来了。如果我的魔术是诅咒科那边的，你现在已经变成行尸了。”

    “不过，确实立场并不重要，因为无论你生前是警察、还是罪犯都没有关系，我不关心。你已经死了，现在你不是任何人，你的一切都随着死亡消失了。立场自然也无从谈起。了。”

    诸伏景光沉默着。

    “你多少也该认清这一点吧？”霞多丽无奈地说。

    诸伏景光正色道：“我相信您是温柔的人，所以您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吧：有些东西是无法被死亡抹消的。”

    真执着。霞多丽想。

    “可以抹消的。”她轻声细语地说，“你的死亡是两位组织成员当场见证的，你解刨下来的心脏我也将其送给朗姆了，很快你的死就会在组织内被彻底确认，一段时间后，这个消息就会被你的接线人确认，最后，公安内部就会撤销你的档案，将你记为殉职。”

    “这种时候，警官先生，你想过自己要如何回到岗位上吗？别的不说，如果体检了，你想好要怎么解释自己在没有心脏的情况下，是如何存活的吗？”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霞多丽残忍又轻柔地继续说：

    “对死的恐惧，对生的渴望，这是任何人类都有的本能，你的信念、功绩什么的，都绝对比不过死而复生这件奇迹本身的价值。

    如果你活着的消息被你的同事、上级知道了，你认为，你还能被正常地接纳吗，不会的——你会变成一件珍惜品。相信我，那将是一种残忍的优待，犹如变成一个活体标本。”

    “不……”诸伏景光下意识地反驳。

    但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毫无底气。

    死而复生。

    这确实是能压倒一切的奇迹。

    ——你的一切都随着死亡消失了

    ……

    不对，不能这样想。

    如果霞多丽是在cao纵他，期望用这样的现实让他彻底为组织效力，那他不可能顺从。

    死亡亦不是他倒向黑暗的理由。

    诸伏景光坐的笔直，谨慎而严肃地澄清。

    “说起来，可能您会认为可笑，但我是为了正义才选择成为警察的。请您理解。”

    如果霞多丽温柔的前提是意图将他驯化成爪牙，那他宁愿被折磨，就像真正的实验品那样。

    苏格兰真的很执着啊。

    那种眼神——霞多丽感觉蛮熟悉的。

    她有幸认识过很多类似的人。

    人类之中总是会诞生出一些类似的个体。这是不论年代、性别、种族和身份的。

    霞多丽说：“不会。我认识过一些更‘可笑’的人。”

    她感受到了苏格兰的隐隐的警告，反而微笑道：

    “我对你的底线就是活着，至于其他的部分……”

    留下一个足够玩味的空白——呵，就让这家伙担惊受怕一下吧，胡思乱想就要承担起胡思乱想的压力——她话锋一转，回归到最初那个无聊的问题上。

    “所以说，苏格兰，想好夜宵吃什么了吗？啊，先说好，不许点太过分的餐品哦，做起来太麻烦了。”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是不是您饿了？”诸伏景光只能这么猜了。

    他有股过突然被从过山车轨道上踹下来的感觉。

    这位女士转换话题时，都不考虑一下氛围吗——！

    “不是，我是可怜你病了一场还得啃面包。”霞多丽怜爱地说。

    诸伏景光默然了。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霞多丽很可能是故意的。

    她在捉弄他，包括之前似是而非的话也是。

    就像是进行恶作剧般地报复他之前的试探，故意让他尴尬紧张。

    不是、这种时候，是淡定下来拒绝被捉弄、还是配合霞多丽的恶趣味才更好啊？

    啊啊，无论是作为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他都不是精通这一套的人设。

    怎么办，好想求助zero……总感觉如果是波本就能拿出气势自如地应对了！

    诸伏景光选择折中，并且试着给自己谋取“减刑”。

    “您来决定就好。但是，也许换个正常的环境对‘病人’更好一些……？”他低声说。

    “是呀，这里又冷又不舒服，”霞多丽顺着说，不过，无情地拒绝了，“不过，不行，你的死亡引发的一连串事件已经够让我头痛了，你本人就给我消停一点。波本对你是卧底这件事斤斤计较，要是你存活的痕迹被他发现了，那想处理干净就太麻烦了。”

    无论波本是选择直接把这件事汇报給朗姆、还是拿苏格兰当做把柄威胁她，都是极其棘手的事情。

    ——诸伏景光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神色的变化。

    零没有暴露，很显然通过霞多丽的态度能推测出来。

    只是不知道零究竟是什么处境，苏格兰公安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不能太过关注波本，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

    霞多丽讨厌公安，她能对苏格兰友善，但很大可能是因为苏格兰是死人，并且是个成功的实验品，这些足够抵消公安身份带来的恶感，完全无法保证她能对另外的公安卧底依旧友善。

    如果霞多丽直接举报了波本——绝对不可以这样。

    他会对波本一事保持沉默。

    至于波本是以什么理由追查苏格兰的，很容易想得到，大概就是类似报复、不甘被骗之类的。

    之前霞多丽说，他的心脏已经交给了朗姆……如果尸骨无存倒还好了，现在这种情况，零绝对会想办法收敛他的遗体的，哪怕只有一个器官。

    现在他反而开始期望，自己是真的死透了才好了。

    现在反而是最折磨人的情况。

    不要太难过啊，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