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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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医生诊断说失忆,李玉珠也没能从现状中缓过来。她盯着这些围绕在她身边陌生的脸一一打量,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没听进去,心里的声音反而随着他们不断重复的话而变得响亮,“我要走。” 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直觉,她觉得自己得离开这里。 只是人还没下床就被赵福来堵在病床上,低头,看见了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还有一双捧着肚子充血肿大的手。 “你别冲动,小心肚子。”赵福来说。 肚皮下蠢蠢欲动的危机感如同一只面目狰狞的怪物,一口就吞掉了李玉珠所有的声音。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奇异又惊悚的触感让她后背汗毛直立。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有人类的特征,但已经具备了威胁他者的本能。 没等他们拉扯太久,谭绪清就神色匆匆地赶到了医院。李玉珠听见脚步声抬起脸,无知无觉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女人,几乎快认不出来。母女二人在病房里打了个照面,相顾无言。 她记得谭绪清的脸,但不是这张,于是张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玉珠,”谭绪清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推开正要上前打招呼的赵有根,连忙坐到她病床边,摸着她脸上发红发肿的地方,手有些抖,“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赵有根也没在意谭绪清不给面子的举动,觍着脸上前,搓着手说:“那个,亲家母啊,小李这伤你听我给你解释……” 话说到这,谭绪清也就回过味来,知道怎么回事。她眼睛红着,站起身,噌就走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赵福来面前,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打完破口大骂,“赵福来,你个孬种,你他妈敢打我女儿!” “诶,你怎么打人啊!”一直站在老头身后不吭声的徐金花一看这情况,当即嚷嚷了起来,一把拦在赵福来的男人身前。她身材瘦小干瘪,身后赵福来高壮健硕,可她站在赵福来身前,硬生生撑起了母鸡护崽的可怕气势,脾气一点也不输阵,“你自己女儿不听话,没教养,还得我们老赵家给她教规矩,你这怎么还倒打一耙。” “我呸,我女儿还怀着孕呢,肚子里揣着你们赵家的种,一个大男人打个孕妇,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到底谁没教养?”谭绪清也来了火气,当即扯着嗓子在病房里和她吵了起来。她的愤怒不作假,说话不经脑子,什么脸面都不要了,这阵仗看起来像是要把这事儿就地闹开。 “别吵,别吵,大家有话好好说,”赵有根在中间拦着,左右两边拉架,“都一家人,都一家人。” “人家可没当我们一家人,”徐金花语气尖酸,瞪着谭绪清说,“上来就一巴掌,你不要面子,咱儿子要面子。这么大个男人让女人打了,你让他脸往哪搁?” “哟,女人打不得,却能打女人。赵福来,你这面子是哪门子的面子?”谭绪清冷笑一声,看着老太太身后不说话的赵福来。他避开了她的视线,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打红了,还是自己羞愧不已羞红的。 两人这么咋咋唬唬地吵开来,医院来了护士调解,病房外也站了不少人看热闹。各种指指点点的声音,低声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玉珠坐着,终于有了点知觉。 活着的知觉。 “……妈,”她的声音混进这里边,“……妈。” 谭绪清虽然嚷嚷得大声,但耳朵尖,一听就走了过来,“怎么了,玉珠,有什么委屈都给mama说,mama给你做主。” “诶,你这说什么话,我们还能给她什么委屈受?”那徐金花又来了,说完就被赵有根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福来!”老头吼了一声,这才把一直神游的赵福来吼回了神。他一直站那听背后的议论声,一张黢黑的脸上还留着不深不浅的红印子,不知道是因为那些议论脸红,还是因为谭绪清下手没轻重。 “福来!”老头又喊了一声,拿眼神暗示他。 他这才看向病床上的李玉珠,还有她隆起的肚子,当即露出后悔的神色,大步走到她病床边。 只听到咚的一声,一点不含糊地直接跪了下去。 “媳妇儿,这事儿是我错了,”他语气真切,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打死都不会这么干。你要委屈,就打我,骂我,我绝不说一句多的话,真的。” “亲家母啊,”老头赔笑,“福来这事做得不好,他认,他也知错……” 李玉珠的视线从眼下病床边的赵福来脸上扫过,毫无起伏,无动于衷。她根本没搭理,只是静静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病床,越过门框,越过千千万万道古怪的影子,看向一个浑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突然多了好多人,他们很陌生,很古怪,很令她烦躁,但是却和这个世界融合得那么好,那么和谐。 唯独她是格格不入的异种。 她收回视线,慢慢看向谭绪清,看向唯一一个她试图信任的人,“我想回家。” 因为她的话,谭绪清态度强硬地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带她离开医院。 李玉珠托着腰适应身体的拖累,跟着谭绪清往停车场走,到时发现谭绪清换了台新车,她装作若无其事问:“家里买新车了?” 谭绪清这会儿才想起来解释,“啊,换了好几年了,”坐上车,不徐不疾地解释,“你爸这些年生意做大了点,就都换了。” “他什么时候做的生意?” 谭绪清话到嘴边,脸色一愣,“都十来年了。” “哦。”李玉珠没继续问下去,她和现实之间横亘着巨大的空白,这种问题问起来对眼下的她来说也是无济于事。 “家里换了房子,”谭绪清大约是看她兴致不高,有意缓和她的情绪,“不过你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你回去看了,指不定就想起来什么。医生也说了,你失忆只是暂时的,虽说不能随便用药,但迟早会好的。” 谭绪清说话的时候,右边下巴靠近嘴角的地方有颗痣会跟着一上一下,李玉珠一直盯着看,也许是胖了的缘故,这颗痣像是浮在皮rou上颤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连带着谭绪清的所有表情都显得怪异,虚伪。她忍不住扭过头去,避开谭绪清的脸,去看车窗上自己倒映出来的臃肿的脸和身体,麻木地问:“会好吗?” “那肯定啊。”谭绪清毫不犹豫地说。 汽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太阳从另一个世界闯进来落到李玉珠的脸上,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车窗外不断往身后跑的一幕幕陌生的画面都变成了色彩缤纷的线条,真实世界被解构后漂浮在视线上,她莫名地起了一阵反感。 “会好吗?”她又问了一次,问倒影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车在路上跑了大概十多分钟,李玉珠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她以前不是个特别爱保养自己双手的人,偶尔抹点护手霜已经是极限。尽管这么敷衍,双手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手掌心沟壑丛生,十指指腹有不同程度的磨损。 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要重得多。 车速了慢下来她才抬头,看着车子拐进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高档小区。 刚进小区大门,谭绪清停下车,打下车窗和一个女人打招呼。这女人皮肤雪白,身材丰腴,看着不过三十五的年纪,颇有魅力。 “玉珠,这是你李阿姨,”谭绪清给李玉珠介绍,又扭过头和李阿姨说,“刚去接闺女回家住几天。” “这肚子看着,几个月了?”李阿姨热情地和李玉珠打了个招呼,定眼一看,就看见了她脸上红一块青一块,“这脸怎么回事儿啊,受伤了啊?” “准备四个月了,到时候你得来喝满月酒啊,”谭绪清脸色都没变,张口就来,“她挺着个肚子一个人在家里忙不过来,出意外了。她老公上班忙着呢,公公婆婆那边还要照顾小叔子一家,年纪又大,我就特地去接她回家,好有个照应。” 李阿姨当即和李玉珠说:“你看你妈多疼你,果然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小孩子,”这话得到了谭绪清的强烈认可,而李玉珠只是点头敷衍,并没有搭腔。又听李阿姨问谭绪清,“你那大外孙呢,没跟着一块回来啊。” “大宝都初三了,正是紧张的时候,跟着我们瞎跑什么呀。”谭绪清笑着说完,李玉珠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看着她,似乎在仔细辨认她嘴里的大宝到底是谁。 李阿姨离开后,她才问:“大宝是谁?” 刚问完,谭绪清面上有几分难过,还有几分出于母亲对孩子的那种天然的无奈,“你连大宝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那是你儿子,”谭绪清重新启动汽车,很是用力地叹了口气,“他这会儿住校,一周回家一次。到时候他回来了你再见他,母子连心,你自然就记得了。” “他叫什么?” “赵继生。” 李玉珠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次,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母子连心。 车子停进了一栋多层建筑的院子里,房子气派豪华,院子大得没边,和李玉珠印象里那个家比起来,看着有点四处透风。她下了车,就站在那个厚重的红木大门旁边的上等着,一动不动,低头盯着砖块清晰的纹路,方方正正的瓷砖像是给她画的牢房。 “怎么不进去,”谭绪清出来就看见她魂不守舍地站着,握着她的手放在那扇大门的把手上,耐心地解释,“家里门换了指纹锁,你按一下就可以进去了,来试试。” 她没怎么理解谭绪清说的指纹锁,但还是学着按住了把手。 听到“滴”的一声,大门在她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而这时,屋内冒出了一股冷风,给她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