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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触感。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好。”顾媛拍了拍他的车尾厢,“新车不错。赚得不少吧。”“都是小钱。”陈辞笙上了车锁,弯下身去抱箱子,“给奶奶带的保健品、药,还有一些零食、牛奶,是给你的。”顾媛低头看:“这么多啊?”“难得回来一趟。”陈辞笙说,“来,帮个忙。”他走在前头,穿过马路,问,“这么久没见,你想我没?”最近修路,路上铺了碎石,他长长的身影被切割、弯曲。她一直盯着脚下,轻声说了句:“想。特别想。”很不好意思,但知道,他肯定听到了。陈辞笙没回头,他眨了下眼,有点痒。像是有昆虫的触须,那么轻轻地,挑了挑。陈辞笙去厨房洗手,水哗哗地流着,他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沾湿了额上的碎发,软软地搭下来。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没一会,水汽蒸发,面上一片凉意。他抬眼,阳光刺眼,眼前一片蓊郁。他穿过堂屋,走出房子。他看见顾媛站在坪里,短裤下的腿,白花花的,一点也不像常年待在乡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顾媛的奶奶挥着连栈,上头的短木棒咯吱咯吱地响。木头砸在干燥的豆壳上,啪,啪,干脆而又沉闷。老人家停下来,撑着腰站着,她气喘吁吁地说:“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没事,正好有车。”陈辞笙说,“收了多少斤豆?”“没多少,还有些在地里。”“等以后顾媛出息了,这些农活就别干了。你年纪也大了。”“放了这些事,可不就没事干了吗。我盼着顾媛到时候给我生个曾孙。”顾媛最爱听他们话家常,听到这里,几乎跳脚:“奶奶你说什么啊!”陈辞笙瞥了眼她,说,“她年纪还小。”老人家笑呵呵的,皱纹纠结在一起,“小什么?快十八了。我们那时候,十八都抱俩孩子了。”陈辞笙最后只说了句“时代不同了”,老人家便又挥起了沉重的木块头。一下一下。像那个时代的回音。陈家近几年没人住,全赖顾媛奶奶照应,才没断水断电,又拾掇得干净,让他一回来就能住。顾媛跟陈辞笙一块进屋,听见他说:“奶奶身子不好,你在家,尽力帮她做点事。”“我倒是想啊。”她翘起嘴巴,“她说我是读书的娃,这些粗活不能干。”陈辞笙看着她。她小时候时,奶奶常说,她嘴巴翘得能挂油灯。他忽然把她抱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风一瞬间停住了。夏蝉在树枝鸣叫,青蛙在青禾上跳,咕呱咕呱地叫,奶奶打豆子的噼啪噼啪的响。还有她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她怎么会觉得安静呢。世界这么嘈杂。这一隅,风都悄悄的。像害了羞,打个旋,又钻出去。那年夏天。男人蹲在地上,天气燥热,泥土里的水分蒸发殆尽,地面开裂,缝隙里寸草不生。他脚尖前的黑蚂蚁排成一排,也不知扛着什么食物残渣,慢慢地经过。她放学回来,才知道他母亲病逝了。她两条短短的胳膊,竭力地伸长,抱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头发。他头发短,刺得她痒,油了,还有汗臭。这么热的天,他背晒得guntang。她贴得更紧。如同在冬天里,她抱着猫,她说,她不怕冷,怕冻着它。陈辞笙没哭。顾媛晓得,他不会哭。他说,男人流血不流泪,他mama告诉他的。他只是任她抱着。她知道,这个时候的陈辞笙,很脆弱。脆弱到,也许哪个人一提到他母亲的不好,他整个人就会炸。她只想给他一点微弱的安慰。顾媛童年时,人很瘦,豆芽儿似的,且胸部还没发育,骨头和书包带硌着他。但他没动弹。仿佛动画片里站着的稻草人。……她已经长大。她身体发育结束,她懂得男女之情,她也有心爱的人。这世上所有的感情,要么在一瞬间轰轰烈烈的爆发,要么在静水流深中潜滋暗长。属于她的,属于后者。她感到喉咙发痒。那种感觉,就像参加高考的前一晚。紧张,但也笃定。“我二十六了。”他开口。语气平缓。“没谈过女朋友,母亲去世,父亲不知在何地。本科毕业,有车有房。其实你打一出生,我就认识你。你了解我所有背景。我是想问你……”顾媛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辞笙缓了缓心绪,没作声。“我有个爱人。他比我大,我从小就爱跟着他的屁股走。他高考、他去城里,我都去送他。我不喜欢离别,但我忍不住。‘故园无此声’。我叫顾媛,他叫陈辞笙,但我有他。”*九月,奶奶送顾媛坐大巴去城里。她还得再转车,也不肯奶奶远送。奶奶想起家里的豆子,就罢了。大巴里烟雾熏天,顾媛推开窗户,看见奶奶冲她挥手。她红了眼眶。车子发动,扬起一阵灰尘,奶奶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他们都一样,不断地与故乡作别。那扬起的黄灰,漫天遍地,走远后,连路都看不清了。但人仍守在原地,她知道。回忆也在,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带着一种虔诚,像信徒一样,这么笃信。大太阳下,陈辞笙在车站等顾媛。她已在车里颠簸了三个小时。因为开了冷气,又在高速上,所以不好开窗,车内的空气分外浑浊。那仨小时里,她分外晕车,头靠着车窗,玻璃震着她的头,眼睛一闭,想到的,全是陈辞笙。陈辞笙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在学校模考。他成绩好,他中考是镇里的第一名,老师说他能考一本。顾媛还是个蹲在村小学的小学生,她常常炫耀似的跟同学说,她邻居哥哥成绩可好了,人也好看……直到说到人家烦,嘿嘿地挠着脸,只会傻笑。那天下了点雨,或许重要的日子,都需要环境的烘托吧。生活或许就是做理解题,叫人绞尽脑汁地去剖析人物、环境、事件。会自作多情地将一切有迹象的,顺着自己的理解发展。最后卷子发下来,一个刺眼的“叉”。雨鞋踏过积水地,溅起的水花欢快地四飞,吧嗒吧嗒,却没有连栈打在豆子上的沉闷。伞破了,风雨漏进来,她提着蛋糕,跑进教学楼。黑沉的天空下,只有高三的教室亮着灯。她蹲在地上,等了很久,淋湿的裤子渐渐干了,才听见打收卷铃。铃铃铃,是手摇的。在空旷的校园分外脆。她倏然站起来。……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