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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屋里的灯,问得尽量稀松平常:“晚上都没吃饭呢吧,想吃什么?我去做。”温爸爸俯下身,从鞋架最底下拿出双男士拖鞋。上面没有一点灰尘,干净得像是刚穿过不久。他换了鞋,也没答话。看着家里跟离开那天一模一样的布置摆设,良久,低声感叹了句:“我娶的媳妇儿怎么是个傻的。”他都只当自己是死了。如果最后那颗子弹没打偏,他活不下来的。更遑论回来。一句话,温mama又鼻尖酸楚起来。她看着丈夫走过来,忍了几忍,没忍住,带着点哭腔:“你脚怎么伤的?”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温爸爸脚步一顿,笑:“嫌弃我了?”看她又要哭,他回头瞥了眼女儿,示意了下房门。温羽毛立刻会意,迅速照做。她一溜烟地蹿回屋内,然后躲在门口,拉开条细缝。不能偷看的话,起码也要偷偷听一听。没想到两个人接着就回主卧了,门也关得严丝合缝。温羽毛跟上去,却只听得见讲话的声音,听不清楚内容。再把耳朵往上贴也无济于事。她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还是什么也没听到。气馁片刻,然后坐在地板上乐了起来。不管怎么样,爸爸真的回来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吃上了这些年来第一顿完整的晚饭。桌上的主菜是道清蒸鲈鱼。——十几年前,温爸爸离开的中午,厨房灶上正烧着这个菜。那会儿,鱼差不多已经快要熟了,满室香味。可能是被馋的,温羽毛啃着拳头,流了一脸的口水。温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新买的相机,从镜头里看到妻子笑着去拉女儿手。窝心得很。他刚拍下这一幕,家里电话就响了。匆忙接完后,只简单拿了件行李就准备出门。完全是下意识的,随手把相机扔进了包里。当时以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了。还计划着回来的时候要把照片冲印出来,妻子一直说想在家里弄个照片墙。却一回就回了这么多年。洪水滔天,但他算是轻车熟路了。就算察觉到水下有个暗涡,也没怎么心慌。意外的是,只来得及把怀里的孩子送到战友手上,一棵树被冲断,正拦腰砸在他身上。他一下子失了力,水瞬间没过头顶。被冲了很远,中间又多段波折,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上面却找到他,说云南那边忽然没了个兄弟,正是关键时候,现在一时找不到别人了。只有他以前受过这方面训练,又是个难得的机会——已经过去很多天,都当他已经死在洪水里了。死讯都发回家里多时了。没得选。对任何有血性的军人来说,拒绝都等于是苟且偷生。何况他自幼家境不好,算是国家给养大的。他把妻女的照片冲洗出来,放在贴着心尖的口袋里。然后孤身去赴一场死局。没想过能活下来,更没想过还能再坐在这里。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有妻,有女,有一个家。……只不过女儿也是个傻的。这话是趁温mama去厨房添菜时,他低了些声音对温羽毛说的。温羽毛一脸错愕。说起来,这好歹是爸爸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为什么是这个。她反应了一会儿,不服气地小着声音:“我怎么了?”“今天周几?”温爸爸平静地问。温羽毛在心里算了算,“周四?”“嗯,”爸爸确认,“是周四。”温羽毛静了静,然后瞬间冒汗了。……她翘课翘得有点得意忘形了。好在冲mama今天这精神状态,如果没人提醒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这茬。“你别跟我妈说啊。”她迅速提要求。爸爸笑了一声,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的。“那个……”温羽毛顿了顿。从理论上讲,这个时候应该撒娇。但就算血脉相亲,这刚见面没几个小时,她还撒不太来。哪儿有这么自来熟啊。再说,没在学校还不是因为去找你么。不过这句显然也是不可说的。她绷住嘴巴。“还有啊。”温爸爸慢条斯理地夹了块儿菜。“还有?”温羽毛眼睛瞪大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爸爸淡淡地说:“你mama没看见,我看见了。”“看看看见什么了……”她一紧张就想结巴。正说着,温mama端了两个盘子走出来:“你俩聊什么呢?看见什么?”温羽毛命悬一线,屏了呼吸,眼带祈求地望向他。温爸爸站起身,帮忙接了盘菜放到桌上。坐下后,他看了眼温羽毛,有意似的,慢吞吞开口:“我正跟羽毛说,刚才上楼前,看出来一件事。”“嗯?”mama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啊?”“看到——”“爸!”温羽毛脱口而出,叫得嘹亮极了。温爸爸放下手里的杯子,笑:“这一嗓子给我吓的。”“你这孩子,这么大声做什么。”温mama也笑着说她。温羽毛努力圆场,“……爸你喝水么,我给你倒杯水。”她掂着暖水壶,往爸爸杯子里给加水。温mama接着问丈夫:“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温羽毛咽口唾沫,紧张地等待裁决。爸爸手指扶在杯壁上,嘴角扬着:“看到楼下的迎春花都开了。”温羽毛如释重负地吁了口长气。“可不是么,”温mama说着,往楼下看了一眼,“这都三月了,春天到了。”“嗯。”温爸爸笑着应,“你不是最喜欢春天出去郊游么,过两天我们一家三口去春游……”话题可算是转移走了。一顿饭吃出一身冷汗。温羽毛暂时逃过了一劫。她躲回房间里,给许傲发微信:-完了完了我爸爸好像看到你了。发出去之后,才发现“爸爸”两个字,自己打得很是顺手。许傲回得波澜不惊的:-是么。看他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温羽毛加强措辞:-他可能知道了。许傲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明知故问:“知道什么了?”温羽毛小心地把门又关严实了,还是怕漏音,便把自己整个裹在窗帘里,对着外面:“知道咱俩的事了。”许傲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做贼似的动静。这几天的心情一直挺忐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乐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