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郁结

    流萤小苑是由小瓦马头矮白墙围起的小楼，里头分为寒会雪居住的东屋和玉珍儿居住的西屋，正门后有两处幽幽曲折回廊通往小屋，院里则有一池湖水和草木怪石。

    一位身披裳袍的小女郎匆匆穿过廊檐，她气喘吁吁地跑向西屋，随即猛地将屋门关上，只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玉珍儿随手将琉璃灯盏扔在一旁，背靠在屋门前心绪纷乱难以平复，下意识地咬着指节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若是大师姐同道枝师兄结为道侣，她往后又该如何自处呢？还能像从前一般黏着大师姐么？

    大师姐以后会有她的小家生活，她玉珍儿一个外人怎好意思凑过去呢？怎地茫茫人世间竟无人予她一盏灯火？

    如此想着，玉珍儿难免自怜自艾，心中愈发堵得慌，卧于榻上再无了睡意，只觉亲情和爱情双双同她背离，一连两日的修行也称病告了假。

    左右不过休憩了两日，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二十年迟来的叛逆之心陡然而起，于是故意躲着大师姐称病，又悄摸摸地下了青山峰，进了宁城找乐子消遣。

    可她自小又听惯了话，虽娇气有些小脾气，可逛了半日街也不敢进什么鱼龙混杂的酒馆赌馆之流的地方，最后只寻了家雅致的茶馆落座听戏喝茶。

    一阵无形的清风忽地吹来，有张凡人不可见的黄底红纹传音符纸乍现，霎时将玉珍儿的思绪拉回。

    她心底闪过一丝慌乱，一下关上小轩窗阻隔了街道的喧闹，鼓着脸蛋也不看传音符纸，只提着裙摆换了个位置，假意往楼下高台望去。

    传音符纸微微晃动，久不见玉珍儿解音，又嗖地一下凑了过去，只在她的跟前来回摆动，活似个急得要说话的小人。

    玉珍儿被这抹刺眼黄纸晃得眼烦了，只好抬手轻点传音符纸，只见那黄底红纹的传音符纸有一圈金纹自边缘燃起，一道轻柔女声也自她的脑中响起。

    ——“珍儿，切记不可贪玩，日落山头前须得返回青山峰。”

    寥寥几字话音刚落，传音符纸随之燃尽消散。

    玉珍儿知晓大师姐许是发觉她装病下山，本以为会迎来对方的问责，却不想得了一番殷切叮咛。

    可大师姐越是对她百般温柔万般呵护，她的胸口就越是闷得难受，满头无由来的气恼一时无处倾泄。

    就算对她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和道枝师兄结为伴侣？她忍不住委屈地想着。

    正是出神之际，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两道传音符纸，偏生她心烦意乱不愿再听传音，只挥手让金纹燃尽两道符纸。

    ——啪！惊堂木忽地拍在案桌上，清脆的声响不禁引得一众人往高台上望去。

    原是高台上的戏曲不知何时落下了帷幕，身穿靛蓝长袍的说书人登上了台，正一手搭惊堂木，一手作迎风指正要说书。

    他虽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语气铿锵有力，朗声向众人道：“各位看官且听我说一回那百年前，魔族至尊泯灭伦理的弑父一战！”说罢，他的身后跟着响起了快板和小鼓的敲打之声，前后一唱一和之间颇为生动有趣。

    魔族？弑父一战？这几个词听着有些意思。玉珍儿被高台上的说书人勾出几分兴致，于是倚着栏杆托腮听了起来，倒是要听听这人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一百年前，老魔尊心爱的凤姬夫人香消玉殒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