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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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头三天是新生报道日，来自五湖四海的新鲜面庞涌入校园。 陈昊然从遥远的北方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在“咣当咣当”的声音中一路摇晃，终于抵达闷热的南城。 背着行囊的北方男生喘着粗气，扶着宿舍走廊的矮墙，弯腰哀嚎着：“七层啊！这也太高了！” 大口呼吸了七层的新鲜空气后，陈昊然才向宿舍的方向遥遥看去。 那宿舍门看起来，好像是开着的。 难道有人比他来的还早？ 陈昊然蹑手蹑脚地走近，到宿舍门口，鬼鬼祟祟地伸出头往里一看，只见最里面果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坐在左侧椅子上，低头在桌上写着什么。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侧头向门口看来。 露着一个脑袋的陈昊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一边若无其事地往里走着，一边打招呼：“早啊！我也是这个宿舍的……同学你来的这么早，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暑假在这里打工，所以来得早。”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带着磁性。 陈昊然有些惊讶，竟然有人在高考后的暑假就出来打工，在他的周围，同学们都在肆意地享受着假期时光。 等他把行李放在地上时，对面的室友已经站了起来，虚靠着桌子。 “你好，我叫祁涟。” 陈昊然转头望过去，看着站起来的男生，又惊讶了一瞬。 他在北方就已经算比较高的了，原以为来到南方能够“独树一帜”，没想到对面的男生竟然跟自己差不多个头。 而且那皮肤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小麦色，T恤下，肌rou的轮廓也似隐隐浮现。 ——「身材真好啊！」 “帅哥你好，我叫陈昊然，来自北方，以后多关照，哈哈。”陈昊然回过神，连忙跟着做自我介绍，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有些呆愣，“你说你叫啥？” 对面的男生以为他没听清，很有耐心地复述了一遍，“祁涟。” ！！！ 陈昊然没管东歪西倒的行李，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祁涟。 他在新生群里混迹的时候，就听说了，今年同专业的新生里有一个Z大所在省的理科状元。 往年，理科状元不是去经济学院就是去医学院，今年是头一回，竟然有理科状元选择了物理学院。 陈昊然原本以为会是个醉心于物理学的书呆子，可他目不转睛地打量了祁涟半天，脑海里只有一句： 「好帅……」 陈昊然眨了眨眼睛，开口确认，“你就是那个理科状元啊？” 祁涟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面上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陈昊然却是个自来熟，他十分好奇地看了眼祁涟桌上打开的期刊。刚刚他从门口探头时，就看到祁涟在看什么，还做着笔记。 “不愧是状元啊，还没上课就开始看……《通信世界》了？！” 祁涟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好呀！荣幸之至！” 木色的桌子上，轻轻合起的期刊里夹着一支笔，笔尖处，依稀可见该篇一作的名字——林倾筱。 旁边，有旧报纸的一角从墨绿色外壳的笔记本里悄悄探出。 …… 陈昊然在上层床上整理着床铺，祁涟则在下层帮忙擦拭桌柜。两人一边忙活一边聊天，气氛十分融洽。 从门口风风火火地走进一个男生，手中的行李把宿舍铁门撞的“咚”一声响。 “哎！又来一个，你好啊……”陈昊然兴致昂昂地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漠的声线割断。 “沈稂。” 进来的男生把行李往祁涟旁边的桌子上随手一扔，转头离开了宿舍。 “着急忙慌地，整啥呢。”陈昊然望着男生丢下的行李，嘟囔了两句。 好在，他心比较大，很快就忘了这点儿小小的不愉快，与祁涟继续着刚刚聊天的话题。 “师兄说，每个学院的开学典礼都是分开举办的。” “像咱们物理学院，每年都是霍格沃茨魔法学院风格！”陈昊然趴在床上，伸头看向下方的祁涟，一脸兴奋。 祁涟半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所有老师都会出席吗？” “当然啦！我还做了专业课老师们的功课呢，到时候给你一一道来。”陈昊然说着，用手拍了拍整洁的床铺，十分满意。 下方的祁涟似乎默了一瞬，才扬起头露出明朗的笑容，“好啊。” …… 三日后，下午。 九月的阳光炙热地铺洒在校园里，新生们成群结队地走在绿荫小路上，去参加各自学院的开学典礼。 祁涟和陈昊然走在一起，后面缀着一个懒懒散散的沈稂。 三人都个高腿长，长相优越，引的路人纷纷注目。 “哎呀，你走快点儿，我还要占个好位置呢！”陈昊然忍不住扭头冲着沈稂说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沈稂虽然没啥礼貌，成日里不是睡懒觉就是摆弄电脑…… 但是，人，还算是个好人。 沈稂双手插兜，耷拉着眼皮，左耳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占什么好位置？坐哪儿不一样吗？” 陈昊然没空跟他废话，冲祁涟使了个眼色，两人架起沈稂就跑。 沈稂万分无语地扭头望向祁涟，祁涟低声说了句，“你的早饭，都是他给你带的。” 被架着的人这才不甘不愿地小跑起来。 小礼堂。 这会儿座位已经满了一半。 三人落座，陈昊然迅速加入了旁边同学们的聊天。祁涟望着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稂则是将头靠在座椅后背，闭上了眼睛。 做典礼志愿者的师兄路过，左右看了一圈，然后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社团宣传单。 “欢迎加入咱们自己学院的家电维修小组啊，这里有介绍。”师兄压低了声音，偷偷地把宣传单塞进新生的手里。 陈昊然乐呵呵地帮师兄分发宣传单，塞给祁涟和沈稂一人一张，惹来一道无奈的目光和一记白眼。 十分钟后，典礼开始，物理学院的老师们入场。 礼堂内的灯光骤灭，几秒后，古典的音乐声在黑暗里流淌，不少学生屏住了呼吸。 有不知情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被人止住：“嘘！看后面。” 只听“吱吖——”一声，礼堂厚重的内门被缓缓推开，门后光影大盛。 四位老师缓步走入，他们均身穿黑色长袍，衣领的颜色分别是红、绿、黄、蓝。俨然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四大学院的教授。 新生们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他们激烈地鼓掌，却有人道，“别急，还有，还有……” 终于，在音符的欢快跳动中，一位白发老者穿着银色长袍缓步走入。 他头戴一顶银色软帽，灯光的作用下，金色的符文好似在衣帽间流淌。手里持着一把比人还要高出几分的魔法杖。 魔法杖的中间，一颗玻璃圆球缓缓滚动。 “哇！” “是院长！” 尖叫声、鼓掌声几乎要冲破小礼堂的屋顶。 陈昊然兴奋间望了眼同伴，只见沈稂终于打起了精神，祁涟也痴痴地看着教师队伍。 院长带着和蔼的笑容迈上舞台中央，最先出场的四位教授分立在两侧。接下来，五位教授一起举起手指，遥遥指向魔法杖顶端的那颗玻璃球。 只见一道道雷光从穿着魔法袍的老师们指尖发出，汇聚在玻璃球上。 一时间，玻璃球光芒大放。 台下的新生们再次激昂起来。 “……这位置卡得真准啊。”沈稂是最先回过神来的那批学生，他一边鼓掌一边拆台，“PPT上的雷电看着也跟真的一样。” “你能不能有点情趣了。”陈昊然回赠他一个大白眼，然后用胳膊肘轻碰左手边的人，“你说是吧，祁涟。” 祁涟的反应却慢了几拍，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呆呆地盯着台上的某处，嘴角略微上扬，“……嗯。” “你看啥呢？”陈昊然没见过祁涟这种表情，便顺着看过去。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陈昊然收回望向台上的目光，看着祁涟，表情似惊讶似惋惜。 祁涟被他看的心里一紧，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凝固，“……哪种人？” 陈昊然扼腕叹息，神情凝重，“我以为你来这里一心求学，心无杂念，没想到——” “你竟然也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哈哈哈！” 陈昊然说完，调皮地冲祁涟眨着眼睛，然后又疑惑地问道：“你攥着拳头干啥？” 沈稂闻言也瞅了眼祁涟，祁涟活动了一下手腕，用攥紧的拳头抵住嘴巴，低低地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说道：“冷气有点低。” 沈稂：…… 陈昊然没多想，他继续看向台上，祁涟刚刚呆怔着的方向，“那是我们大二通信原理课的老师，林倾筱。” “去年入职的时候，还被报道了呢，‘美女博士入职Z大物理学院’。” 台上，从左边数第三个，是林倾筱。 她低垂着眼睛，安静地充当着背景板。可她的面容又过分美丽，即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也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说话间，陈昊然也换上了祁涟刚刚呆怔的表情，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处的面部肌rou走向不同，看起来……像个痴汉。 “哦——太美了，林老师一定是上天赠送给物理学院的礼物！”陈昊然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眼冒星星。 沈稂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一掌拍在“痴汉”的后脑勺上，“好好说话。” 陈昊然揉了揉后脑勺，继续道：“不过啊，师兄说林老师社恐。” “等大二上专业课的时候，你俩注意点，别吓着人家。” 沈稂赞同地点了点头，“嗯，你是挺吓人的。” “哎——” 身边的两人又闹腾起来，祁涟低着头，右手轻触左手腕上的旧红绳，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