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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便是一场倾盆大雨。容斐像是被这动静惊回了神,抬头望了眼天色。方才还日光耀眼,眨眼便雷雨将至。环顾四周一圈,容斐将顾惊寒背起来。脚下湿滑,他半靠着岩壁,在长满苔藓绿藤的细窄的石岸边行走。前边不远处有一块岩壁凸起,正好可以遮住些风雨。“轰隆隆——!”一声惊雷,天光刹那大亮。轰然的耳鸣中,密集的雨点劈打而落。容斐正好卡在雨水袭来的前一秒,进了岩壁遮挡的空间。这里地势稍高一些,大雨之下,河面水势必涨,刚才那种低洼的地方,很快就会被淹没。河面响起鞭炮一般嘈杂的声响。容斐伸手接了点雨水,洗了把脸,转头看向身体无力地靠着岩壁的顾惊寒,闪烁的雷光照亮他一双通红的眼,布满了血丝。他忽然笑了下:“娘的……总觉得你在看我……”容斐坐到顾惊寒身边,半抱半靠着他,两人靠在一起,彼此冰凉,又湿漉漉,就跟两条狼狈不堪的落水狗一般。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相错。容斐的怀抱越收越紧,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烧热顾惊寒的躯体一般,他捂着顾惊寒的心口,整个人几乎与顾惊寒贴在一处。风声呼啸,将雨水拍入岩下。容斐将顾惊寒挡住,从背后到身前,浑身再度湿透。怕将自己的湿意传给顾惊寒一般,容斐发疯一般的动作停住了,他退开,站起身挡到了风口。雨点夹风利如刀,割得他后背生疼。他也曾幻想过对他低头垂顺的顾惊寒是什么模样,但无论哪种设想,都不是这样了无生气的。初相识至今,这人第一次需要他保护,却已是称不上为人。“才短短一夜,你们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狼狈得紧。”者字的声音在令人心躁生寒的气氛中突兀出现,夹杂着一丝朦胧含糊,似乎只是半睡半醒间的梦语。容斐浑身一震,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开口,声音嘶哑道:“温先生,你能看看顾惊寒怎么了吗?他没了呼吸心跳,我们从断崖落水……”叙述清而快。者字听完沉默半晌,方道:“别叫我温先生。叫我者字即可。还有,我现在是被半封印,无法出去,无法帮你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顾惊寒已经死了。他的魂魄不见了。”容斐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魂魄不见了?”“对。”者字道。容斐眼神一动:“魂魄不见了,不一定代表死了。”“但一定不代表活着。”者字无情地撕碎了容斐的幻想,“若我猜得不错,他魂魄离体已有数个时辰,却还毫无回归迹象,而眼下又没有修为高深之人尝试唤魂,所以他已经死了。即便魂魄还在,但他的rou身,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或许一时无法接受,毕竟当初我也是如此……”者字声音一顿,叹息一声:“看来是我选错了人。他的命,却不是由我来收,而是天意如此,寿数如此。”“罢了,大不了……再等一世……”叹息声渐小,直至低无。容斐依旧站在原地,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者字后来的话。过了许久,雨停了,上涨的水面停在容斐的脚边,差点便要漫上石岸。雨后晚霞如火,灼烧流云。而又过一阵,大朵大朵的火烧云被渐渐侵袭的夜色吞没,无边的黑暗笼罩过来。晴后的夜空平白多了几颗星子,点缀错落。河流两岸,阴寒的气息却越发深重。容斐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混沌的眼神拨开些清明,他缩回岩下,抓住了顾惊寒的手,眼神幽幽沉沉,竟透出一股奇特的诡秘。“阴曹地府,到底长什么样呢……”容斐轻声道,“就算变成鬼,你也得来找我啊……”“好。”一只潮湿冰凉的手突兀地按在耳畔,伴着一道轻幽诡异的语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湿冷的躯体压近。容斐被压倒在顾惊寒的身体上,手腕被一股阴冷的气息绞缠住,那只手探过来,扳过容斐的脸,抚上他的眼角。“吓哭了?”顾惊寒看着扑倒在自己rou身上的容斐,魂魄内冲撞的狠戾凶暴之气终于被压制下去。他用湿凉的双唇吻了吻容斐的眼角。一道红痕,如一鞭抽进他骨血。“嗯,吓哭了。亲亲我。”容斐的身体颤抖着慢,他睁眼看向顾惊寒。顾惊寒自割魂魄迷惑大阵时,也未有容斐这一眼看来般疼痛难当。他蹭了蹭容斐微颤的唇。容斐反咬他一口,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你回来了。我饿了。”“下了山,要排队去买雪凉糕,坛子鸡……还有昨天开张的那家酒楼,还没来得及吃……”容斐哑声说着,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顾惊寒。眼前的顾惊寒真的是鬼。半透明,阴冷缠身,周身绕着黑气,带着森凉的潮湿,与刚爬上岸的水鬼无异。但容斐却好像根本没感觉。仿佛顾惊寒只是如往常一般出去了一趟,而不是魂魄离体,死得不能再死了。“嗯,我都记着。”顾惊寒答应着。他等容斐平静,然后慢慢松开了自己压制性的怀抱,但却被容斐反抱住。容斐的手仍在抖。方才顾惊寒上岸时看到容斐的眼睛,就已经知道为何容斐的功德金身会黯淡无光了。那是一双压抑着疯狂魔意的眼睛。他毫不怀疑,若是能有死而复生之法,容斐哪怕粉骨碎身背离世道,也会无所顾忌地使用。这样的人,不会是大功德之人。“……我破阵时受到了阴气反噬,暂时成了鬼身,无法回到rou身中。”顾惊寒一遍一遍摩挲着容斐微抖的手指,低声说完自己的遭遇。容斐似乎定下了心神,垂眼道:“那以后你还能活过来吗?”顾惊寒道:“我没有死,自然可活。”容斐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等带我的rou身回长青观,布阵施法即可,并不是什么大事。”顾惊寒说道。话虽说得斩钉截铁轻而易举,但顾惊寒心知绝不是如此简单。但眼下,他不想让容斐担心。“我教你画一张符,贴在我身体上,就能将他缩小,带在身上,不易引起他人注意。”顾惊寒破了阵,却是将之前变小容斐的符箓学了个几成,改了改,无法变化生命,但却可以变小尸体。容斐怔了怔,“我不会画……”顾惊寒亲了亲他的唇角,“会画画便可学会,我教你。”说着,顾惊寒取出朱砂豆和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