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如我不曾见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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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誉向慕容复赔礼道：“抱歉慕容兄，劳你久候，具体事宜我已经全权托付给朱四哥了，之后由他来代我参加会议。”

    朱丹臣略带不情愿地拱手行礼：“慕容先生，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

    慕容复心底无语，面上却保持着姿态端正，对朱丹臣温和笑道：

    “朱先生哪里的话，叫我慕容就好。我当年跟着家父与段先生会面时，您已经在段先生身边辅佐任事，可以说是我的前辈了，又哪里敢对您指教呢？倒是我倘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您不吝赐教。”

    这一席放低姿态的话犹如春风拂面，说得朱丹臣心底舒坦，他暂把段誉抛在一旁，转身和慕容复前往会议室，全力准备接下来的交易。

    慕容复对段誉礼节性道别，临走之前跟一旁的阿朱使了个眼色。

    阿朱明白这是让自己看好表小姐，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一定做到，慕容复放下心来，干脆离去。

    一众下属和助理们跟着慕容复和朱丹臣走进会议室，双方正式展开谈判。

    原来段家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甚至将自家下任继承人段誉都派过来谈判，是为了对往后十年的合作计划进行调整。

    之前慕容博还在位时，双方签订了未来五十年的合作计划，主要明确了段家从姑苏燕子坞公司购买的药品条目，以及一些优惠事项和交易价格。

    哪知道慕容复继位后，对公司经营重心大加调整，不再继续扩张商业版图，而是加强研发以拓宽自家产品护城河。

    随着越来越多的创新仿生神经药物被研发出来，燕子坞在业界声名愈显，求购者甚多，而段家从前的交易合约也越来越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才在今年派人前来签订新一轮的合约。

    双方都对彼此需求心知肚明，再加上段家因对燕子坞的研发能力十分期待，给的条约颇为优容，慕容复也无意违背之前父亲确定好的商业盟约，因此一路谈判下来堪称和谐，基本没怎么争论便迅速敲定。

    可即便如此，因着条约众多细节繁杂，还是直至日影西斜才基本协商完毕。

    合约已经初步敲定，慕容复吩咐下属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朱丹臣和其他人休息片刻，众人便也放下手中资料略做休憩。

    朱丹臣捧起清茶喝上一口，毕竟年纪大了，仿生机体也磨损严重，干坐大半个下午后他只觉腰酸背痛口干舌燥，此刻放松下来一杯热茶着实舒适得很。

    他表情轻松，坐在一旁的慕容复也心情不错，两人聊了几句家常。慕容复本就仪表出众、谈吐不俗，又能放下架子，朱丹臣只觉对方句句都说在自己心坎上，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他心底感叹，嘴上便漏了心思：

    “据说慕容你在仿生人最想嫁娶的人类里排名第一，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仅风度翩翩年少英俊，更是学识广博能力出众，不愧是基因纯净度高达90％的存在。”

    慕容复闻言尴尬一笑。

    他知道自己是少有的基因纯净度超过90％的人类，也知道仿生人从人类群体中择偶的最重要一条标准是高基因纯净度，似乎和人格稳定性有关，但他没想到仿生人竟然还会弄出来什么排名，真是有够无聊的。

    预感再不换个话题，就要被迫吃自己的瓜，慕容复迅速开口道：

    “段家开出的交易清单里，其他我都可以理解，却不知道为何要在两周内购买这么多仿生抚慰药剂b型？这款精神恢复剂存货不多，我们工厂可能得全速运转才能按时交付。”

    朱丹臣摆摆手：“没关系，能按时交货就行，若有什么意外我们再延时一周，慕容你无需担心。”

    慕容复眼神微眯，低声试探道：“和一月后的能量潮汐有关？”

    朱丹臣心中一惊：“你知道了，”说完又摇头否认：“不可能，这事颇为机密，你没有渠道。”

    他神色微微变化：“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这几句话让慕容复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只是时间点接近，这才联系到能量潮汐，毕竟最近比较重大的事件只有这个了。瞧您这反应，难道和什么机密有关？”

    “我没有探听的意思，不过有些好奇。”慕容复故作轻松，“若有冒犯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朱丹臣颇为挣扎，他对慕容复很有好感，再加上这事并非什么机密，在仿生人上层中传得很广，只是特意对人类群体有所限制罢了。

    但是，想到慕容家族曾在仿生人研发过程中付出的心血，以及他们为仿生人平权做出的努力，朱丹臣也和其他仿生人一样，不自觉对慕容家族挂着厚厚滤镜。

    几百年前，仿生人研发被初步提出时，慕容家族便已经致力于这个项目，可以说是研发团队的元老级成员，为项目的顺利推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仿生人研制成功后，后续的推广并没有研发团队们设想的顺利。普通民众不够了解仿生人，也不曾正视他们的权益与尊严，由此引发了数起仿生人犯罪事件，更导致人类社会的集体不满与恐惧。

    眼见人类舆论逐渐走向极端，慕容家族又一次站出来对两方加以调解，提出《仿生人权利法案》的基本雏形，为仿生人融入人类社会奠定了基础。

    正因为这些贡献，即使在仿生人掌权、人类没落的现在，慕容家族仍能通过掌控仿生药物研发这一关键领域跻身社会高层，成为少数的人类精英之一。

    能有这种成就，固然离不开慕容家族本身的出色，但更来源于仿生人群体对他们家族的暗中补偿与敬意。否则，当真以为联邦的药物监管部门是摆设么？

    这些话朱丹臣不说，心底却是对慕容复十二万分信任，慕容家族是他唯一笃信绝不会背叛仿生人群体的人类家族。

    想到这里，朱丹臣抬头望了一圈，确定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对慕容复道：“据说接下来的能量潮汐十分严重，会导致电子设备基本失灵，上层担心人类叛军会趁此机会对城市发起突袭。”

    慕容复第一反应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之后才拧起眉头，犹疑问：“是那群在野外流浪的拾荒者？”

    少数人类群体自愿或被迫离开城市在野外游荡，他们被统称为拾荒者。

    拾荒者们因为没有城市防护罩的庇护，直接暴露在能量辐射下，大多神智不清身体孱弱，慕容复不认为他们能造成什么大乱子，因此难以理解段家的严阵以待。

    朱丹臣摇摇头，含糊道：“比那严重的多，放心，联邦上层都有防备，不会出什么大事，慕容你心里有数就行。”

    见朱丹臣不再多说，慕容复明白怕是只能透露这么多，他心里沉重，却也自觉换了个话题，不欲让对方为难。

    歇息完毕，众人做好收尾工作，起身离开。

    慕容复和朱丹臣说笑着走出会议室，抬头瞥见阿碧正候在门口不知多久，神色焦急，慕容复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好。

    果然，阿碧一见慕容复就扑过来，抽泣着道：“公子，看你一直不出来，段先生拉着表小姐说要去外城区玩，阿朱、包三哥和风四哥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半小时前我突然联系不上他们。”

    慕容复心头恼火，外城区是低基因纯净度的人类聚集区，那里秩序混乱帮派横行，段誉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包三哥风四哥怎么也不拦着他们。

    他面色阴沉，还没来得及开口，腕上智能设备传来紧急讯息，慕容复点开，发现是舅母王夫人播来的全息通话。

    连忙接通，迎面便是王夫人夹杂着哀哭的痛斥：“慕容复，我家语嫣过去找你，怎么危急警报响个不停，你这表哥怎么当的？！！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慕容复焦头烂额，哪能不明白这是王语嫣去外城区遇上意外了，他怕舅妈担心便没说实情，只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表妹平安带回。

    王夫人知道自己这个侄儿能力手段出众，更是坚定不移的性子，说出口的承诺绝对会做到，因此略微放下心。

    想到慕容复是慕容家现存的独苗，她虽焦急女儿安危，却也记得叮嘱他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慕容复一一应下，挂断通话，脸色瞬间从温和变为肃杀。

    他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燕子坞的保卫人员瞬间被调动，很快，一批武装到牙齿的安保部队被抽调出来。

    慕容复换下便装穿上轻薄装甲，见朱丹臣他们一行也焦急自家世子安全，却苦于没带太多武器装备难以实施救援。

    虽对段誉的行为十分恼怒，慕容复却不至于迁怒，更何况这也是些人手，便为他们提供一批武器，好一起前去救人。

    叮嘱阿碧安心呆在公司，慕容复当即准备出发，随行的朱丹臣疑惑问道：“慕容你怎么不联系联邦警卫队，光靠我们这些人够吗？”

    慕容复无奈道：“朱先生，大宋州和大理州的制度不一样，等警卫队过去大概率是来不及的，再说，他们的装备力量还不如我们呢。”

    朱丹臣自觉失言，低头讪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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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早上慕容复出去上班后，萧峰在家里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他随便扒拉点东西当做早餐，吃完嘴角一抹，就在房子里溜溜达达散起步来。

    因为存有研发资料，慕容复家里的安保防卫水平极高，但萧峰四处走来如入无人之境。

    不大一会儿，他就走到书房门口，小机械人外表的智能管家咕噜咕噜滚过来想要阻止，却在几秒后莫名定在原地，两眼灯光急速闪烁，嘴里发出一串机械音：

    “警报，警报，有未授权者闯入……滴……滴……警报错误，权限已登记，记录抹除。”

    小机械人陷入沉寂，两眼光芒迅速熄灭。

    萧峰淡然瞥了一眼智能管家，随意走进书房。

    桌子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商业资料，萧峰面无表情，用双眼内置的扫描仪将它们扫描保存，随后他将桌子上的其他抽屉也一一打开，所有纸质资料尽数录入。

    没动那些电子设备，录入完毕后萧峰走向靠墙的大书柜。

    这是个极大极高的厚重书柜，看上去年岁不比慕容复小。

    里面很多纸质书籍，萧峰大概扫了一眼，无外乎一些经济、金融和仿生药物领域的专业书籍，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大致扫描一遍书名就略过。

    值得一提的是，萧峰发现最下面一层摆放的全是心理学和社会学相关书籍。

    他饶有兴趣地随意拿出一本翻开，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笔记，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咕哝道：“这么认真？”

    不信邪地拿起另一本，同样满是批注，萧峰无奈扶额，想起青年斜眼冷睨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容：“可真厉害，难怪骄矜的很。”

    随手拿起另一本硬皮书籍，萧峰翻开封面，扉页上一排挺拔劲瘦的小字：“我本可以享受光明，假如我不曾见过黑暗。”

    这话实在怪异得很，萧峰确定这是慕容复的字迹，也知道这似乎是根据一首诗改写而来，却不知他为何将这话记录在此。

    回看书名，只见上面写着《论自我的辩证认识及与社会关联的可行性分析》，不太懂什么意思，萧峰翻到正文，只扫了两句就闭上眼睛，一连串佶屈聱牙的专业词汇卡得他头脑空白。

    刷的一下关上书籍，萧峰决定放弃思考慕容复究竟在想什么。

    将书籍放回原位，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全部纸质资料都已录入，书房里的东西也已恢复原位，他转身离开书房，还不忘动用权限抹除进入记录。

    其他房间里萧峰都如此翻查一遍，直到将这座房子里的纸质资料全部录入到自己的系统中。

    把整理好的文件打包发送到一个加密通信频道，萧峰草草用过午饭，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啤，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起电视。

    几个小时后，加密频道传来通话请求：

    “老大，那些资料我都过了一遍，跟我们黑名单上的公司没什么联系。”

    萧峰嗤笑一声：“慕容家族家大业大，吃饱了撑的才跟那些叛贼扯到一起，我早说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对面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可惜程序如此，明知白干还得过一遍流程，就折腾我们这些干活的人。”

    萧峰把手中空啤酒罐啪的一下捏扁，轻轻一扔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对面还在继续说：“既然确定慕容复跟叛军无关，那叛军十有八九会把他纳入刺杀目标，老大你好不容易成功打入内部，一定要保护好他啊，我们下半年的业绩指标全靠老大你了。”

    萧峰笑道：“还指挥起我来了，老大我不比你懂得多，倒是你们负责追踪信号，可别出什么篓子。”

    “这座房子我已经检查了一遍，都是些顶级民用安保设备，叛军不容易在他家里搞破坏，大概率是计划在外面刺杀，你们注意有什么意外及时通知我。”

    “好嘞，老大，保证完成任务。”对面小伙子的声音活力十足，不过下一瞬又变得有些腼腆：“老大，话说慕容复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啊？我看他基因纯净度好高，据说是目前最高的人类。”

    萧峰猛然听到这话，被惊得咳嗽：“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基因纯净度是和人格稳定度挂钩的，跟容貌有什么关系。”

    “联邦科学院都发布了相关研究证明，基因纯净度高的人类就是好看又优秀啊，老大你别转移话题，快告诉我们。”频道里传来一道娇蛮女声，是萧峰的另一个下属。

    其他几个旁听的下属也跟着起哄，通信频道里声音乱糟糟的，萧峰无奈，眼前又浮现出青年流光溢彩的眼，不自觉喃喃道：“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大了点。”

    话音刚落，对面就开始起哄，萧峰两耳微微发热，正要拿出老大的气势让他们好好干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却听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刺耳警报。

    “不好了，老大，慕容复似乎遇到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