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五条悟（事后，记忆恢复，下）
日落黄昏，晚霞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淡红色。 恢复为青年姿态的特级咒术师忽然紧紧抱住了茏。他把下巴搁在墨绿发青年的肩膀上，喉结埋在颈窝里颤动：“别挣扎，我在感知。” “？” “感知茏茏的怀抱。真软，吸一口。”他顿了顿，似乎很不情愿道，“……还有、咒灵的气味。” 茏戳了戳白发青年的肋骨，对方退开少许，看上去站姿很轻松，六眼却泛着过量运用咒力的荧蓝色。 “这个特级咒灵来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因此能力是让人回忆起过去的濒死状态。想打破领域，方法很简单。”对方比出两根手指，“——彻底的死亡，或者突破死亡的概念。” 茏皱了皱眉头：“那，悟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后者。”五条悟低下头，凑到茏面前低声道，“刚才差点被茏茏cao死啦，然后我又把茏茏的○○给夹断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突破了死亡哦。” 茏沉默了一下：“……算了，你出来就好。” 他看向四周，高专的建筑仍然全是断垣残壁：“可我们现在还在领域里啊？” “嗯嗯。有的咒灵领域就和可丽饼一样会叠几下，会臭的那种。”五条悟满不在乎的往一个方向走去，“但既然以我为‘蓝本’，那应该是我熟悉的记忆。奇怪。” 他很小声地嘟囔了一下。 “但除了那个时候以外，我可是最强啊。第二次……？” 墨绿发青年跟在特级咒术师的身后。他们在一条小路上走了几分钟，安静到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两边是古朴的墙壁与屋檐，小道尽头的房檐间隐约露出红色的夕阳。 五条悟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茏问。 有一瞬间的静默。 其实，特级咒术师的经验与猜想并无差错。只要顺着他有关死亡的记忆走到终点，就能轻松撕开这个领域。 然而，对死亡的记忆并不代表对死亡的恐惧。 五条悟并不恐惧死亡。 所以—— 那份让他铭刻于记忆之中的死亡，真的属于他自己吗？ “……啊。” 白发青年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背影也毫无波动，“是这里啊。” 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下意识地放出触手去延展视觉：“怎么了？是敌——” 然后，他的身体也僵住了。 在右前方，有一条小小的岔路小巷。 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位置，小巷内的阴影处，坐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墨绿发青年的双腿突然间有些踉跄。他一把抓住了白发青年的手臂。 “茏？” 五条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而茏的耳膜一阵阵发疼。有细微的风从小巷尽头卷来，带来一丝血腥气，又仿佛有另一个温和的声线在叫他的名字。 【……茏。】 墨绿发青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内侧的景象。那人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唇色一如既往地淡薄，安静得就如同睡着一般。 茏的指尖一热，回忆起自己曾在对方在睡着时，摸到的绸缎般的触感。那发丝虽然摸上去纤软，却和拥有者一样，看上去顺从又圆滑，实际上执拗又敏感。 大量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 恋人的名字是——夏油杰。 而非太宰治。 他想起来了。 ……全部。 ——墨绿发青年的视线忽然被一只大手遮住了。白发青年一施力，让茏的后背靠进自己的怀里。 “看不惯就别看了。” 与此同时，强烈的咒力以特级咒术师为圆心荡涤开，彻底撕碎了特级咒灵的领域。周围的环境渐渐变为原本的地下铁路。有破损的电路在空气中炸开细细的火花。 茏的耳朵还是懵的。他恍惚间被对方握住肩膀带出了地下，来到了什么露天的地方。他听见五条悟在打电话，大概说什么“列车里的人、找辅助监督”。他半晌没说话，却在对方揽着他的肩膀，准备带他离开时。 “杰先生。” 肩膀上的手掌忽然用力。 白发青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在说谁？” 茏抬起头。外面的光线也并不明亮，但他仍然看得清楚，对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正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慢慢地说道：“——那个人，是杰先生吧。” “——是这样啊。” 白发青年骤然大笑起来：“哈哈，原来如此，原来竟然是这样。你所谓的恋人，就是他啊！” 茏定定地看向他。 “‘我认识的人’，‘没有咒力残秽’，‘这次是认真的’……太可笑了，真的要让我笑了。”五条悟大笑完立刻收了笑意，脸上再看不出喜怒，六眼是有些晦暗的荧蓝色，抓着青年肩膀的手纹丝不动。“杰，他在哪里？” 茏没有说话。 五条悟忽然又勾了一下嘴角。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亮蓝色的眼睛纯净得毫无瑕疵，像是世间并不存在的人。 “……是我杀的。”他的喉结动了动。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是我杀了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他继续说道，“是我亲手杀的，我也不会迟疑再动第二次手。” 见墨绿发青年没有反应，特级咒术师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明.白.了.吗？” 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那双蓝色的眼睛距离近在咫尺，他们的呼吸仿佛交缠在一起，然而对话的内容却无比残酷。 “如果是这样。” 茏的喉咙中挤出这段话。 “……那么，我会保护杰先生。” 握住他肩膀的手掌一点点松开了力道，直到彻底离开。 “那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吗？ 茏动了动嘴唇，尚未说完后半句，身侧的白发青年脚尖一踮、身侧被挤压的空气发出很轻的声响。 特级咒术师漂浮起身的速度相当惊人，这时候他并不像是一个人类，而更像是一个异种，或者是一个神明。 “轰——”” 上空的咒灵云层被紫色光球破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露出了一点绀蓝色的天空。 墨绿发青年抬起头，看向那点与白发青年眼睛相近的颜色。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天空，那蓝色却没有落下来。 ……应该不会再落在他身边了吧。 他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渐渐地，周围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动，车站人群也开始散开。 墨绿发青年全身湿透，看上去十分落魄，混在人群中一起离开了车站。出闸门前，他的手指忽然触到了口袋里的硬物——是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 他回过头看向车站大厅里的时钟，显示是下午六点四十。 ……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背后的人群很快遮住了时钟，茏不得不顺着人流向外走去。 “我想，无论是对谁，我都没有这个资格再说那句话了。”他小声对自己说道。 “阿治他……也许和我一样，只是想要一个家。只是我正好失去记忆、出现在了那里而已。”他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嘴唇，“但这样，杰先生和我……” 茏抬了抬眼，有些想抬头看向天空，去看一眼那个最强的白发青年、也许是为了寻找一个锚点。然而他最终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所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墨绿发青年有些浑浑噩噩地想。他强行绕开这整整七天的记忆，回溯到最开始来到横滨的目的。 ……他确实是有个目标的。 两小时后，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响起了警报声。 红外线激光与监控摄像头形同虚设，窗栓发出一阵响声，一个身影在楼上忽然闪现，几个呼吸间就以常人相比的速度消失在了附近的公园里。 【咒物代号：？？？，等级？？？地点位于港口黑手党大楼本部三十六楼藏宝库。附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六面体方块，每个面上有着几枚怪异的眼睛。 茏对于这件咒物的意义和价值一无所知。他只是遵循步骤完成了任务，为自己争取这笔惊人的报酬。 [ 我已经拿到东西了。] 他发出匿名邮件。 任务的发布者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 【做得好。你还打算继续接任务吗？接下来报酬会更加丰厚哦。】 茏一手拿着布包，发送道： [ 谢谢，但是不接了。感谢您之前关照。] 对方又发来一长串消息。 【为什么？收集咒物，能成为应对咒灵的力量。来这个论坛的人都憎恶咒灵，你也是一样吧。】 茏顿了顿，然后按下键：[ 因为，想早点回家。不想再隐瞒家人。] 对方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消息。 【换种说法。你愿意为了保护你爱的人去消灭咒灵……或者说，为了消灭咒灵而杀人吗？】紧接着第二条邮件，【普通人，猴子，随便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指的地方，你愿意为了他去做吗？】 墨绿发青年呆呆地握着手机，先打下了一个字。 [ 不 ] 然后他继续写道。 [ 我会为了我爱之人，去寻找其他的消灭咒灵的方法 ] 几分钟后，对方发来了最后的回复。 【可惜了。本以为你会成为我们的家人的。去这个地址交货吧。】 半小时后。 茏按着约定的地址将包裹放在地上，然后提起手提箱，打开确认了一下报酬的数额。 他的存款数额够他在新宿市中心购买合适的住房。他的愿望——给夏油杰和他的女儿们一个更好的环境，终于可以实现了。 ——自己将会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但不知为何，有某种酸涩的情绪始终充斥着他的心脏。 墨绿发青年握住手中的手提箱，手背又一次碰到了塑料袋里的手机。 他缩了缩手，然后使劲摇了摇头，看向前方。 冬天黑得早，已经看不清天空中还剩下多少咒灵云层了。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茫茫的黑色，额头忽然落了一小片冰凉。 ……下雪了。 －－－－－－－ 东京某个未知的地点。 一圈火烛勉强照亮了几个年迈的身躯。有嘶哑的声线又响起。 “——横滨的百鬼夜行，你觉得会是夏油杰本人吗。” “??已有两月未联络吾等，10月31日也未能如约封印六眼。莫非被那具身体反噬了？” “……那么，假设是夏油杰本人。” “让五条悟和他两败俱伤，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