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马贵将（精神世界死海，上）
皮带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有马贵将说完那句话后，墨绿发青年不知该把眼神往哪里放。片刻后他慢慢地吐了一口气：“抱歉，我不会为了救琲世而伤害别人……而且，您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办公室内一片静默，茏感到对方的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他后颈不禁有些发凉。 “走吧。”有马贵将忽然站起身来。他没有去捡那条皮带，只是动作自然地走向门口。 茏愣了一下：“……去哪？” “训练场。我看看你的身手在这几个月有没有进步。” “……” 墨绿发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捡起皮带放在桌上，然后跟在了白发男人的身后。 在拒绝过一次有马贵将后，茏就不好意思再拒绝对方第二次。更何况，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他的能力克制五条悟的领域，也克制夏油杰的咒灵cao术，甚至还征服过诅咒之王——但在应对咒术体系外时，自己又能发挥出几分的战斗力呢？ 正是周日，有马贵将办公室的同楼层没有别人在。走廊尽头的训练室大概是专门给喰种对策局的王牌使用，不仅面积惊人，半开的墙角柜子也隐约可见各种不寻常的武器。 有马贵将按下墙上的控制键，训练室的门咔嗒一声上了锁，角落的摄像头也自动收起。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白发男人皮鞋踏过场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茏看着距离自己十多米站定的白发男人，对方额前细碎的刘海和衬衫领口让他看上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职人员。 男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墨绿发青年，深灰色的瞳孔里似有某种情绪动了动，然后很快全数消失。他开口道：“开始吧。” “好、好的，有马先生。我的能力是在六十米内召唤触手，就像这样……”茏目测了一下房间大小，心中稍定。 然而，却在他刚动了右手手指的瞬间—— 白发男人的低语在墨绿发青年的耳侧响起。 “…………茏。” 如同情人的呢喃般亲近，如同死神的预告般冰冷。 “——你的右手，看上去很危险呢。” 男人雪白的细发在气流中轻轻擦过青年的脸。在发丝的间隙中，男人毫无杂质的深色瞳孔隐现，淡粉的舌尖在他说话间一闪而过。下一秒，有马贵将的身影闪现在几米开外，衬衫在空气惯性下紧紧回贴男人的身体轮廓，爆发感悄然隐去。 只要白色死神想，没有任何人或是喰种可以靠近他。如果他决定靠近某样东西，那必然是抓住了一击必杀的要害和时机。 “……什么？……” 墨绿发青年还没反应过来。而下一秒，剧烈的麻痹和疼痛袭上他的大脑神经。茏向疼痛的来源看去，他的右手臂从肩胛的位置被折断，此刻软软地垂在身侧。 茏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甚至忘了集中精力去修复伤口：“有马先生……” “无论你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在我看来和弱小的喰种没有区别——只是现在被杀、或是未来被杀而已。”有马贵将语气淡漠，“在战斗里说话是浪费时间。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而第二个错误——” 男人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墨绿发青年瞳孔紧缩。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脖颈间绽开，大量鲜血沿着锁骨淌下，不断涌进他的毛衣。 “你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渴望对手会放过你。”有马贵将的脸颊上多出了一点猩红色。这是男人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和温度——来自于墨绿发青年被切开的喉咙。 “……………………………………” 茏双手捂着脖颈，此刻的他无法用言语反驳男人。受到致命伤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就连脸颊两侧的飞机耳也轻轻地、轻轻地颤抖起来。 “——把我从半人类变成人类来解除我的战斗力，或者被作为半人类的我杀掉，你只能从中选一。”男人的语气平静而冷漠，“十秒，我给你十秒的行动时间。十秒后，我会刺穿你的心脏。” 墨绿发青年闻言有些艰难地抬起头，面色随着血液流失而逐渐苍白。 “……………………” ……为什么？ 为什么，有马先生不愿意对自己友善一些了？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在和自己说话吗？ 而且，他自己算是明白了。有马贵将想要变成人类这件事，与救琲世无关，而是他本人的意愿。 对方就这么憎恨非人类的身份吗？仔细一想，金木研也痛恨着半喰种的身份，一心想要变回人类。 ——那么，有马先生和研，到底是如何看待身为怪物的他呢？ “…………” 茏感受着指缝间的粘稠感，慢慢垂下头颅。 “……六，五，四……”白发男人始终注视着墨绿发青年的表情，见状说道，“你是准备放弃了吗，金木茏。” 茏一动不动。在有马贵将的感官中，他就连呼吸都消失殆尽，仿佛等待着白色死神收割走他的生命。 “……二，一，零。” 男人咬下最后的数字。墨绿发青年仍是毫无动作。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既然你没有好好抓住的话——”白发男人表情冷漠地抬起手，五指并拢，遥遥指向青年胸口心脏的位置，“怪物就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男人的膝盖微微一动，失去皮带束缚后散开的衬衫下摆在空气中划过锐利的弧线。 就在有马贵将的指腹抵上青年的胸膛、指尖甚至刺穿了墨绿发青年的血rou、能够感受到肋骨下心脏的跳动频率的那一秒，男人的动作被迫凝滞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有马先生，您在开玩笑吧。” 茏抬起头。他的眸光比以往更加幽深，似乎吸入了房间内所有的光线。面对胸口致命的伤口，他看上去丝毫不恼，甚至还往前倾了倾身体，让胸口的血沫顺着男人的指尖流下。 他放下一直捂着脖子的手，那上面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这明明是——” 墨绿发青年凑过去，动作亲昵地蹭了一下白色死神的鼻尖。 “——我给您最后的机会啊。” 下一秒，有马贵将感觉自己的脑内被狠狠重击了一下。 “——！” 男人的视野天旋地转，周身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天空中没有云层，呈现出空荡荡的灰涩，就连远处的天际线也是模糊的。他正赤足站在沙滩上，脚下是荒芜风化的淡黄色沙砾。而他的正前方，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幽深黑色。那是一片海洋。 ……这里是？ “——是有马先生的精神世界。” 没有来路、没有去处、无底地吞噬着别人的生命、然后等待有朝一日彻底干涸——一片死海。 “没有涨潮、没有退潮、没有波澜……有马先生的精神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啊。”墨绿发青年的声音在空间中低响，有马贵将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对我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地方。” 白发男人的视线缓慢而谨慎地在空间内巡视。此刻他的感官放到最大，就连细微的风声、抬手间衬衫摩擦的响声、以及沙砾从他脚背上滑下的声响都没有放过。 但是，唯独没有金木茏。 他在说话，但他在哪里？ ……海里有东西。 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片深海里，有种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在慢慢上浮。 近了。海上渐渐浮起一层薄雾，平静的水域表面开始嗡鸣，然后被彻底撕开。先浮出水面的是形状各异的盘曲触手，然后是羊蹄形状的足部，最后整个脱离水面——一团直径百米以上的黑色生物。 有马贵将抬起头，没有眼镜遮挡的他因【???】的出现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喘息。强烈的风压带起巨浪，深黑的海水形成了小型的海啸，瞬间吞没了站在沙滩上的白发男人——面对劈头而来的海浪，他无法逃脱，只能用惯用手阻挡住要害部位。 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这是对我刚才拧断你手臂的报复吗？真是小孩子的做法。”有马贵将之前遭遇过许多超大体型的赫者喰种，但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抱有天然的自负——他的库因克武器便是源自于此的战利品。 然而，此刻特级搜查官手里并没有任何惯用武器，而‘金木茏’似乎是真的打算杀死他了。 “你要杀我的确理所当然。不过这种做派，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 “——怪物？”青年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触手啪嗒啪嗒地在海面上起伏，“如果这不是一句称赞，那么可以请您收回这句话吗？我也是会生气的。” 男人从沙滩站起身来。他伸手将额前彻底湿透的发丝往后撩起，睫毛上的水珠沿着脖颈的线条不断向下滴，淡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凝重：“……你和金木研真不愧是兄弟，连说话都这么像。你们之间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血缘关系？我和研的确并非亲生兄弟。但是，他的体内有我的血……那么也可以说我们有‘血缘关系’了。”茏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仿佛恍然大悟道，“等等，有马先生的身体里也有我的血，这么说来，我和您之间也有‘血缘关系’了——” 触手在海面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兴奋。 “那么，我可以称呼您为……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