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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不甚坚固,摔了个四分五裂,露出里面装着的另一件东西。小春楼的随笔。原来花头不在瓶子,而在装着瓶子的木盒里。木盒体积不小,夹层却只有薄薄一层,因此之前郑春来没有察觉。他急忙翻开来一看——“里头记了一些他遇到狐仙的事!”郑春来道:“小春楼不上台,大家伙儿的都不买帐,我们戏班是大不如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本东西,我便找人看着编了编改了改,写……写成了个戏折子。”“如此重要的证物,怎么不上交衙门?!”傅云书低声怒喝道。郑春来自知理亏,低着头哭丧着脸道:“大人,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戏班没了小春楼难以支撑。他都消失了这么久了,回不回得来还难说呢,我这儿还有几十张嘴要养活,不得不出此下策啊。”寇落苼安抚地拍了拍傅云书的肩膀,转而对郑春来说:“你要养家糊口我们也不拦你,我们也不是特意来砸场子的,你可以照唱不误,只是小春楼的随笔事关重大,你需得把它交给我们。”一听财路未断,郑春来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将它取来交给二位大人!”一阵梆子声后,胡琴与堂鼓一齐开场,身着戏服的花旦咿咿呀呀地转着圈上了台,捏着兰花指,眼波流转,唱道:“昨夜雨疏风骤,雨水无情,不知将院中海棠如何摧残,且待我前去一看。”寇落苼坐在前排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对身边的傅云书轻声说:“书生与狐仙的故事见得多了,唱戏娘与狐仙的却不知会如何发展。”傅云书低头翻着从郑春来那里掠来的小春楼的随笔,淡声道:“小春楼不就是那唱戏娘?”戏台子上画面已转,一大盆海棠花被摆了上去,花旦正捏着帕子装模作样地在那边看,戏台另一头窜起一阵烟雾,雾气散去,现出一个身着白衣、拖着狐尾、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扭头对台下观众们唱道:“千年修行孤苦,偶一炽凡心,乘风驾雾落入红尘,竟一眼便见了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本仙心中惊且喜,待我上前,教这小娘子同我做个一世夫妻。”寇落苼笑道:“郑春来为了不教别人猜到这是小春楼自己的事,却将随笔里人的性别全掉了过来,也真是煞费苦心。”他已许久未曾看戏,看着这乱来的一出倒还很有几分趣味,忍不住捏了把瓜子嗑起来。扭头瞥见傅云书认真地看着那本册子,抬手将书合上,对上傅云书惊诧的眼神,劝道:“这里灯光太暗,小心看花了眼睛。里面就短短几篇随笔,先前不都看过一遍了么?”傅云书道:“此案一日不破,我便心中难安。”话虽这么说着,却也还是听话地将书合上了。寇落苼道:“总归咱们是要去州府的,办完了事儿,就去那云间寺探一探究竟。”傅云书一点头,道:“好。”小春楼的随笔中写道:四月廿四,随师父赴州府同知府上唱戏,一曲唱罢,咳嗽不止,再一看帕中,已有咯血,心中惶然,耳闻云间寺菩萨有灵,春楼孤身前往,求得一签,幸为上上,寺中主持言,近日将有喜讯,稍感心安。四月廿五,返乡途中,天降暴雨,春楼同戏班众人慌忙间躲入田间一废弃古庙中,大雨不歇,恐将在此过夜。是夜,春楼于梦中惊醒,戏班众人皆已入眠,不知为何,竟有狐啸声阵阵入耳,春楼执刀出庙门,却见一双髻小童,瞬息不见,春楼搜寻数时,于紫阳花下得见仙子。仙子容光炫目,春楼rou体凡胎,不能直视。仙子言相见即是有缘人,可许春楼一愿。春楼却道凡人心存贪念,我有二愿,一愿身体安康无恙,病痛全消;二愿能得仙子青睐,与我夫妻一世。仙子嗔怒,拂袖而去。呜呼哀哉,春楼悔之晚矣。戏台子上抻着脖子赏了半天花的唱戏娘终于转身,见了身后突然出现的诡异男子,十分做作地倒退三步,掐着兰花指娇羞掩面,唱道:“哪里来的俏郎君?无声无息地落在奴家眼前,真真羞煞奴家。”傅云书也捏着一撮瓜子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凑近了一旁的寇落苼道:“那么大的面具还戳脸上呢,她怎么看出来的是个俏郎君?”寇落苼道:“小春楼连那个什么劳子狐狸仙子的脸都没看清呢,就想跟人家做夫妻了,可见这个戏折子改编得还算靠谱。”男狐仙唱道:“小娘子莫怕,小娘子莫羞,胡某不过见你痴立许久,心中迷且惑,小娘子呀,敢问你为何所痴?为何所迷?”唱戏娘唱道:“不瞒胡公子,奴家出门来看海棠花,却见海棠花已落,我是心中伤、心中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男狐仙扭头对台下观众唱道:“本仙的本事能移山倒海,能点石成金,何愁不能搏小娘子一笑?且看我施一施法。”对着那枯萎的海棠树一弹指,梆子声轻敲,立即有两人飞快地将海棠花换了一盆盛开的。男狐仙再唱道:“小娘子莫要伤心与难过,花落自有再开时,你且看那儿!”唱戏娘抬起头,惊喜地“啊”了一声,手作西子捧心状绕着海棠花跌跌撞撞地走了三圈,再扭头一看男狐仙,唱道:“郎君啊郎君,你是何方仙人云游至此?竟能叫落花再开,叫奴家心花怒放?”“不瞒小娘子,”男狐仙十分主动,移到唱戏娘面前,轻轻地握住了她攥着帕子的手,唱道:“我本是那八百里洞庭湖中一得道狐仙,今日得见娘子,娘子貌美,竟将我迷住,甘愿弃了那洞府与仙籍,只求能与小娘子做对人世夫妻。”傅云书嗑着瓜子淡淡地道:“洞庭湖还产狐狸呢?别不是个螃蟹爬出来唬人吧。”寇落苼道:“兴许是水狐狸也难说。”唱戏娘手一松,帕子落地,她娇羞又为难地撇过头,唱道:“郎是天上仙,奴为脚下泥,云泥若得遇,到底要分离。仙君身在天庭,奴却是下九流,不敢高攀不敢妄想。”男狐仙唱道:“莫要比云泥,莫要讲高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若能与小娘子相守,我愿再修一千年,只为你再施法,看这海棠花开。”傅云书嗑光了手里的瓜子,轻轻拍了拍手,夜间气温渐凉,他将手拢进袖中,道:“倒还有点儿意思,狐狸这一见钟情得挺执着,就是不知这唱戏娘还会怎样继续推拒。”话音刚落,台上的唱戏娘便唱道:“未曾想郎君情意比山高,郎君情意比海深,奴家不敢辜负,愿以此生相许,与郎君做一世夫妻。”说着轻轻靠在了男狐仙怀里。寇落苼道:“她好像并不太想继续拒绝。”男狐仙拥了美人在怀,对台下唱道:“本仙修行千载,一出马果真是手到擒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