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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伦张口欲辩解,蓦地一怔,又将话咽了回去,淡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罪,且丝毫不无辜。”他缓缓松开了拥着沈珏的手,膝盖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面向傅云书,深深地拜下去,“便求大人赐我一死,好给沈珏赔罪。”傅云书一噎,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既是失手所致,便罪不至死,可事后百般掩盖逃避,又实在可恶……他不知该如何作判,不由得望向寇兄。寇落苼今日台词颇少,此刻甚至看着地面出神,丝毫没有感受到小县令的眼神。傅云书静等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极轻声地唤道:“寇兄!寇兄!”“嗯?”寇落苼这才回神,望向傅云书,傅云书双眼一横跪在地上的孔伦,寇落苼立即会意,正欲张开回答,原本被派在外守门的杨叶却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窜到傅云书身边,慌张地小声道:“县……县令大人,贾大人忽然驾到,此刻已在县衙门外了!”寇落苼一字不落地将这句话听进耳里,想到昨晚收到的消息,眼神闪烁一下,默默垂下眼帘。“贾大人?”小县令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迷惑地问:“哪个贾大人?”“江北府的同知,贾轲贾大人。”杨叶焦急地道:“他不知为何忽然大驾光临,现正要往公堂来了。”顿了顿,杨叶连忙补充道:“孔德也跟着贾大人一起来了!”州府同知为正五品,知府副职,比傅云书这个正七品的县令足足大了两级,孔德能将这尊大佛请来,可见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出了杀猪的血,非要救下自己的独子不可。想到这里,寇落苼不由得悄然望了眼傅云书。小县令到底是世家子弟,惊讶过后倒立即复又平静,起身淡定地道:“贾同知贾大人忽至我县,诸位同我一道前去恭迎。”“不必多此一举了,”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伴着一阵爽朗大笑,一个胖子腆着肚子大步生风地朝这里走来,“我这不是已经到了么。”傅云书连忙躬身行礼,道:“下官傅云书见过同知大人。”“傅大人不必多礼,”胖子立即将傅云书扶起,笑道:“知府大人看了傅大人的奏报,对九合县移尸之案十分关心,特意派我过来看看。”特意着重道:“只是看看,傅大人不必多虑。”眯缝眼滴溜溜地转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拖着嗓子说:“傅大人可正是在审理此案?”“是,”傅云书不卑不亢地道:“地上所跪的便是本案案犯孔伦。”顿了顿,道:“他已承认自己所犯罪行,在场之人,皆是见证。”第37章移尸(二十八)“哦?”胖子一挑稀松的眉毛,踱着步子走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孔伦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道:“可本官听说,死者是被一个名叫赵宣甫的地痞流氓当着众多人的面当场砸死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忽然变了一个人?难道是这孔伦指使赵宣甫动的手?”傅云书低头道:“贾大人,孔伦杀的不是沈珣,而是忽然间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叫沈珏的,与沈珣是堂兄弟关系。”胖子“啧”了一声,道:“傅大人这句话倒把本官搅糊涂了,合着两个受害人是被不同的人杀的?那……沈珣究竟是否为赵宣甫所杀?”听这胖子死活要把话题往赵四沈珣身上扯,再一看沉着脸立在角落里的孔德,傅云书心中了然,淡声道:“回大人,沈珣未死。”这个消息新鲜,傅云书尚未上报州府,仅有当晚县衙中的人才知道,胖子一听,眯缝眼努力撑了撑,显出惊讶的样子,诧异地道:“沈珣没死?他怎么会没死?不是有很多人目睹了他被拍死的过程吗?”傅云书道:“沈珣服下假死药,与赵宣甫一起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官府注意到沈珏被害这桩案子。”“竟有这等事?!”胖子怒目圆睁,喝道:“这简直是目无法纪、戏弄官府!来人呐,将那两个案犯带上来!”衙役们一个都没动,全都迟疑地望向傅云书。傅云书沉声道:“大人,下官以为,那沈珣与赵宣甫虽然可恶,但毕竟事出有因,沈珏惨死,沈珣为弟伸冤,难免有些……”没等傅云书说完,胖子便猪蹄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天底下有冤的远不止他一个,倘若人人都耍手段使心机,将官府戏弄得团团转,那朝廷威严何在?沈珣同赵宣甫,必须严惩!”傅云书一噎,道:“大人说的是,下官定当会对他二人依律定罪。可这孔伦却是这桩‘移尸’案的始作俑者,若要定罪,因以他为先。”胖子回头瞟了孔德一眼,道:“他亲口承认杀了沈珏?”“是,”傅云书道:“因意外,失手缢死。”胖子问:“这孔伦与死者是何关系?”静默片刻,傅云书道:“名为主仆,实为情人。”胖子又问:“既说是意外,那么……究竟是怎样一桩意外?”“这……”此话如何出口倒叫傅云书好一番纠结,沉思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云雨翻覆,一……一时激动,便……失了手。”胖子轻轻“噫”了一声,退开两步,低头望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打量片刻,道:“怎的满脸泪痕?哭过?”孔伦闻言,冷冷地撇过头。立在角落里的孔德终于出了点响动,低喝道:“孔伦!”胖子略一摆手,笑道:“无妨,未曾想这年轻人倒还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哭了,便是后悔,既然后悔,又何必当初?”孔伦恨声道:“失手就是失手,亦非我所愿,若我一死,能换阿珏一命,我立即赴死,绝无二话!”胖子“啧啧”感叹道:“还是个情种。”“大人,”傅云书凉飕飕地说:“恕下官直言,此等场面话,正是这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们所最擅长的。”胖子眯缝眼一横他,板起脸正要说些什么,忽地眼珠子一转,似是记起了什么,又是一笑,道:“傅大人说得不错。”顿了顿,问:“那么这孔伦该如何定罪,傅大人心中可有思量?”又立即补充道:“本官不过一问,傅大人切勿多虑。”傅云书颔首道:“回禀同知大人,孔伦之罪该如何定夺,下官亦在思索。”“依本官所见,”胖子道:“孔伦既是失手,死的又不过一个孔家家仆……”傅云书道:“大人……”胖子漠然道:“便从轻处置吧。”暗中咬紧了牙关,傅云书面上依然一派波澜不惊,淡声问:“依大人所见,这孔伦该怎么个‘从轻处置’法?”胖子不假思索地道:“叫孔家出钱,赔个百来两银钱给沈家,孔伦么……确然有罪,罪不至死,活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