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听他如此发问，完颜洪烈曲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眉头微蹙道：“闯入大都的不过是几只小小的杂鱼，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前些日子萧铣来信，想我与他联手逐鹿中原，共成宏图霸业。” 听到这萧铣的名字玉宸先是愣了愣，接着默默脑海中回想了片刻，这才想起这位萧铣到底是何等人物。说起这位萧铣，他倒是颇有几分家底，萧铣的基业主要在南方，乃是巴陵帮的二当家。要说起这巴陵帮倒也来头不小。巴陵帮，顾名思义，由名便可知这个帮派位于依山傍水的巴陵城，而他们的帮主也很会挑位置，这巴陵帮正是以巴陵城中最负盛名的洞庭湖为根据。这个帮派虽名为巴陵帮，但是它的势力绝非仅限于巴陵城，而是散于天下各处。凭着这个优势，他们专做那无本损德的买卖。其中做下最多的便是贩卖妇女，这帮无耻小人专门将那些良家女子供给天下妓院，借此获得厚利。也是因着这些黑钱和遍布天下的势力，巴陵帮才有机会与巨鲲帮沙海帮等列名八帮十会之一。而这巴陵帮身后的靠山更是了不得，正是当今的皇帝杨广。更有甚者，巴陵帮为讨好昏君杨广，竟为他搜罗天下美女俊男，供他行yin作乐，杨广得了如此好处，自然更加放任巴陵帮，巴陵帮这些年亦是借着杨广的威势做下了种种恶行，在江湖上已然臭名昭著。如今天下大乱，推翻昏君杨广已成了众望所归，天下英雄皆是揭竿而起，无数义士号召响应，杨广虽有宇文阀独孤阀两大阀门为他保驾护航，但如此局面，他终有一日会失了帝位，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杨广一倒台，作恶多端的巴陵帮自然也讨不了好，于是巴陵帮二当家萧铣干脆另辟蹊径，借着巴陵帮的势力建立了起义军，自己争天下当皇帝。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萧铣倒是想打天下，可是巴陵帮主要的势力还是在南方，萧铣虽有心北上，却仍是鞭长莫及。他于北方又无盟友，巴陵帮这些年的名声也实在不好，更何况北方的势力结据盘杂，亦不乏正义之士，若是强取，巴陵帮必然讨不了好。但当今这般的乱世，想要逐鹿问鼎没有足够的势力和过硬的后台是闯不出名堂的，于是萧铣思来想去，便将主意打到了远在大都的赵王完颜洪烈身上。一来他想着完颜洪烈是女真人，又远在大都，平日大多注意力还是放在金人那一边，想必对南方的事是不太关注的。二来他也打探到半年前完颜洪烈曾于关外重金聘得几位高手入府，意图寻找《武穆遗书》，想来他对中原的土地也颇有野心。只是萧铣的算盘打得固然好，可他却不知完颜洪烈身边还有玉宸这个变数。 玉宸虽无意争夺天下，但这不代表他不关心当今天下的局势。众多势力之中谁与谁暗中较劲，谁与谁私下里联手，谁与谁虚与委蛇明争暗斗他都一清二楚，萧铣那点儿心思自然也瞒他不过。玉宸略略垂下眼，他并未第一时间发表意见，而是转向完颜洪烈，口中问道：“那对于这件事完颜叔叔意下如何？” 早在半年前完颜洪烈意图搜寻《武穆遗书》时玉宸便劝过他不要趟这个浑水，完颜洪烈当时也的确因为玉宸的劝说而放弃了这一想法。如今萧铣送了这样一封信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要拉完颜洪烈下水，更何况这人贯会心口不一，嘴上说的是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届时真与其他势力争斗起来，或是有朝一日萧铣得了势，那必然又是另一种情形。说白了这萧铣就是想拿金国当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这时候信里说得好听，亲手画下了一张共分天下的大饼，到时候巴陵帮若是真的壮大了用不着金国相助了，他必然又会一脚将金国踢开，更有甚者，他可能会直接将金国灭之而后快。完颜洪烈贵为王爷，这种事他又如何会掂不清？他此行南下就是因在信中回绝了萧铣，又恐萧铣动了歪心思，抓了杨康来威胁他，这才亲自南下寻杨康回京，不想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平日里千思万想这只猫儿总也凑不到他跟前，这会儿无意间南下寻人反而将他逮了个正着。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完颜洪烈这会儿酒意渐浓，他看着玉宸白玉似的面颊和修长的脖颈但觉心似火烧，他有心想与这只猫儿来点什么，奈何玉宸似乎并无此意，若是玉宸不愿，他亦不能强取，因此只得换个法子缓缓攻之。 完颜洪烈既然心里有数，如今蓄意提起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为玉宸的指点，这会儿玉宸正正经经地问他一句，他却只是低低笑道：“小宸想让我如何做？” 玉宸直觉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明明是说正经事，完颜洪烈的询问很正常，他的语气和表情也很正常，但结合一下屋子里有些奇怪的气氛和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就怎么听怎么不对，但是硬要他说，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当下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要我说，自然是别跟着萧铣搅这个浑水，巴陵帮可不是什么好货色，那萧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你们一南一北……” 玉宸话说到一半，不经意间一抬眼却发现完颜洪烈一直盯着他瞧，眼神中含着几分温软的笑意，眉目间情意融融，衬着他雍容端华的面容更显动人。玉宸被他这么盯着瞧了半天，不知倒也罢了，这会儿察觉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那夜的露水春情不动声色地侵入了他的大脑，如同蚕食桑叶一般将什么巴陵帮什么萧铣什么天下大事温温柔柔地从他脑海中驱离。玉宸又不是傻子，看完颜洪烈这幅心猿意马的模样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他说的这些完颜洪烈根本就没听进去，或者说他想到的对方也早就想到了，因此他也根本就不在乎萧铣到底是图什么。倒是可怜了堂堂巴陵帮二当家，拉人下水的计划泡了汤不说，如今远在洞庭湖还要被人拉出来做调情行事的幌子。玉宸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他别过头去不再说了。 完颜洪烈见他又闹起了小别扭也不动气，仍是如那夜一般执起他的手，口中温声细语地哄道：“小宸莫要动气，康儿也并非有意瞒着你，是我在信里叮嘱他莫对你开口。” 他提起这个，玉宸便又想起今天那一出捉迷藏，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道：“你们可真是父子同心，这种事也能合起伙来诓我。” 完颜洪烈听了这话当即微微一笑，拉着玉宸的手覆在他心口，隔着一层柔滑的丝绸，玉宸清晰地感受到赵王强健有力的心跳——只是现在这颗心跳得太快，快得有些不正常。玉宸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可到底还是没把手抽出来。 赵王见他妥协般的默许心里也知他的柔情攻势对这只猫儿还是颇有效用的，他对玉宸的性子也摸得清楚，不过片刻的功夫完颜洪烈宽大修长的手掌便得寸进尺地摸到了玉宸的后腰，还在对方性感的腰线上若有若无地轻轻摩挲了两下，只听他缓声道：“你我许久未曾通信碰面，小宸见了我便只有这些话么？” 听了他这句话，玉宸要是还不明白完颜洪烈到底图的是什么那他就不是迟钝而是傻了。玉宸低头扫了一眼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掌，一开口便是一副无奈的语气，听着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那完颜叔叔想让玉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