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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睛,泪水还是滑了下去,她哭的太多了,眼睛都是针扎般的疼。长玹则是靠在墙边的,守着屋门,没有躺下,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就那么坐着睡,他一向都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再保持着警觉,像是孤狼一般。但此刻他也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听着她细微的啜泣声,很小,她是努力的在压制了,却还是能听到。他微微睁眼看了她一下,便又闭上了。第37章三十七秦国夜色渐浓,宗庙里点起了几盏油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殿中大半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春夜的凛风如同锐利的薄刀,片片割裂肌肤,冷的蚀骨似的。嬴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他身子不好,自那年在祭台上滚落起就落下了风涎的病根,只是他还年轻,并不严重,可每每发作之时,那滋味就像凿子锥骨,半条命都会被折磨没了。此刻冰凉的冷风从他的衣领渗进,将他的身子打的冰凉,他觉得自己是又受风寒了,因为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还是跪着的,脊背笔直,宽大的深衣衬托着他挺拔的身姿。他闭了会儿眼睛,这种眩晕和头疼反而更重了,眉头不禁的皱起。他的嘴没有血色,清俊的面容也显的很苍白,转而他便又睁开了。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人,步子缓稳,衣衫抖动。嬴渠猜到那人是谁,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很平静的等着那人走到他面前。那人便是他的君父。两人都在沉默,气氛依旧是很冰冷,仿佛这不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而是互相博弈的对手,窥测着彼此的心思。最终还是秦公先开的口,说:“这宗庙可冷?”他的语气平淡,一点不带怒意。嬴渠感到很意外,秦公的脾气并不好,这么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是他没想到的。他很快的,平静的说:“不冷”秦公四面环顾,很缓慢的将这宗庙中的摆设都看了一遍,青铜宝鼎,蜡金铜樽,簋上是宰杀过的火炙牲rou,还有油漆金纹的宗亲灵位一排排密密的陈列着。庄公裂地,襄公分侯,穆公拓土千里,称霸西戎,秦国,从蕞尔小国到春秋的霸主,而谁又知,秦人的祖上不过区区一养马匠,这秦国的国土是祖辈世代披肝沥胆,以血rou之躯夺来的,每当秦公来到宗庙,都会心生这样的感慨,心里波澜震荡,一辈子劳筋苦骨,兀兀穷年,到底也还是那般模样,依旧是贫穷弱小,依旧是满面疮痍。然后他才看向自己的儿子,看着嬴渠苍白又平静的脸,说:“你若是不认错,寡人便可以一直罚着你,罚到死。”嬴渠没有说话,他看起来脾气好,性子温润谦和,实则是很倔的,又倔又冷,不曾说过软话,甚至于对待秦公永远都是那副平淡冷漠的样子。这不是儿子对父亲的态度,更不是臣下对君上的样子,可是他没有办法摆出一副媚好的样子笑脸逢迎,没有办法不去回忆那些过去,更没有办法不因秦公的言行而寒心。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行尸走rou,不是无情草木,有爱就会有恨。嬴渠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若杀子,当无怨。”无怨,无怨,他何止是无怨,他那是恨,秦公笑了,沉闷的笑声回响在宗庙里,像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终于,他的笑停了,他说:“可是寡人不舍”嬴渠的身子微微晃动,眼神有一瞬的恍惚。秦公的样子忽又变得悲凉,说:“寡人不舍,不舍,虎毒尚不食子,寡人又怎么会手染骨rou的鲜血。”他说着,样子就像一个怆然的可悲的老人,而他也确实将油尽灯枯,化为槁木。嬴渠没有说话,他从没见过秦公如此,而他也见不得自己这个薄情寡义的君父漏出这么绝望又脆弱的样子,一个冷血无情,杀伐决断的君主垂暮之年竟也说出这番孤寡之人才会有的说词,他会觉得很可笑,可笑之下还埋着若有若无的酸楚。秦公说:“寡人不能让秦国亡在寡人的手里。寡人要斩掉眼前所有的荆棘,撅出一切深埋的祸根。”树恩莫如滋,除害莫如尽。秦公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嬴渠,她的母亲毕竟是寡人杀的。”嬴渠听着始终不曾开口。秦公说:“若是早知魏王会有如此癫狂行径,寡人便不会多此一举。”可是杀了就是杀了,没有可后悔的余地,每走一步,便是一步,他不会再想回头路,因为身后只会是百丈深潭。嬴渠仍是沉默。秦公看着嬴渠,说:“你走吧,不必跪着了,寡人没有杀她,但也不会让她再踏入秦国半步。”嬴渠的身子僵了僵,再抬眼时,秦公已经挥袖离开了。嬴渠离开宗庙时,恰逢嬴虔回来,嬴虔一路风尘,看起来很疲倦,声音还是很有力的,说:“嬴渠,君父好似没派人截追她,我见她们出了函谷关,去了魏国便没再追。”嬴渠颔首,平静的说:“有劳兄长了”他的脸色不好,嘴唇苍白,说完便就离开了。魏国夜深月沉,黑色的苍穹了无星光,风声如嚎刮的檐颤窗抖。长玹睡着了,他一向睡的很轻,即便是深夜之时也是耳聪神敏,除非陷在那场时而纠缠他的梦魇里。而这一夜,他便又梦见了,梦见了他所恐惧的一切,他拼命的想要醒来,却如同茧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是大梁,许多年前的大梁,是一切噩梦的开始。他身边有一个女人,一个并不算漂亮的,也不算年轻的女人。而他就依偎在那女人温暖的怀里,那时他还很小,小到不比刚出生的马驹高,而那个女人便是他的母亲。那种感觉很幸福,整个心都是满满的温暖,像是环绕着碳火,即便那是个严冬,即便他们是瑟缩在马厩里,即便他从来没有用过碳火。长玹拼命的想要醒来,他想睁开眼,想要从一开始就结束掉这个温暖又残忍的梦,但无论如何努力,他还是深陷在里面,挣脱不掉,摆脱不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那女人摸着他的发,轻柔的,缓缓的,她微笑着说:“汎也以后一定要离开魏家。”汎也,那是他本来的名字,不是尨,也不是长玹,那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名字,但是他却忘不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