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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跟着云止奂坐了下来,十分拘谨地喝了口泡得香浓的绿茶。施逢陌似是对付清欢一言不发又戴着斗笠这样的行为十分困惑,又无法直接询问,便没有问什么,只对云止奂开门见山道:“道长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云止奂对他似乎没有许多警惕,语气也比较平和,两人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他想了想,道:“为一个女子。”“女子?”施逢陌有些惊讶,“什么女子?”云止奂道:“她昨夜来找我们,说自己死后魂魄不得安息,请求解救。”闻言,施逢陌问道:“那,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她吗?可散麟宗并没有这样可以安息游魂的修术啊。”云止奂看了付清欢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她带我们去了她平日歇息的地方。”“在哪?”“在城外树林里,被结界笼着的一座孤坟。”见云止奂欲言又止,付清欢便先一步说了,“就是那座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墓碑。”“什么?”施逢陌顿时愣了,猛地站起来,似是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这个反应,看来的确是了。付清欢顿了顿,先道歉:“很抱歉,我们打破了那结界,但是后来又补上了。请问,您可知道一二?”施逢陌却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一样,失神了一下,突然抓住了付清欢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那女子……是谁?她可有说?”他这个反应,是付清欢完全没有想到的,没想到这个气度从容的男子竟会失态。虽说只是语气急促了些,算不上有多失态。云止奂反应很快,上前去劝开了施逢陌抓得死紧的手,声音放缓了下来:“施公子,她说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此处人多,不适宜。”施逢陌也反应过来,平复了心情,点点头,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然后对二人一鞠礼:“请随我来。”施逢陌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最里间的雅间,只留了一壶茶水,其余跟着的伙计仙士都被遣了出去。关门焚香,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隔了几道门传出来的隐约琴声。施逢陌略带歉意:“这间不常用,湿气重了些,不过是顶干净的。”付清欢愣了下,忙道:“不碍事的。”施逢陌走到桌边坐下,亲自沏茶,付清欢原本受宠若惊想阻拦,却被这骤然涌出的茶香激得脑胀一下,便什么也没说了。施逢陌似是很关心方才说起的事,没等两人碰上那杯茶香四溢的黄芽,便问道:“她是怎么说的?”语气急促一如方才,这回连眉宇间都带着十足的焦虑。付清欢看得愣了愣,不知这施公子为何突然放下了矜雅的礼数家教,想了半天,他意识到了些什么。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立碑,还时常去探望,那他们的关系会是什么?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便是:一对夫妻,或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璧人。第六十一章扶苏科(六)付清欢又想起来莫梦回说并不认识那个时常来打理坟墓的男人。那么,是完全找错了人,还是这一切只是施逢陌自己的单相思,莫梦回根本不认识他?若是前一个原因,那么要不要把莫梦回的事说出来,就要考量考量了。当初散麟宗在玄晖门覆灭后,是主动提出清点尸体和修术典籍的。付清欢看向云止奂,后者也正看着他,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很肯定,给了付清欢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付清欢咬了咬下唇,问道:“施公子,那座坟,是您立的吗?”施逢陌想了想,沉默一下,点了点头。竟真的是。付清欢深呼吸一口,又问道:“那这墓的主人,莫月,是什么人?”施逢陌看了云止奂一眼,似乎是很相信他,自然的,云止奂出师近十年,从来是歼邪除妖,从未混入人与人之间的混乱纷争,品性自然高洁,惹人信任。施逢陌道:“是我的一位故人。之所以设了结界,是因为……她不能被人看见,尤其是修真界的人。”“不能被人看见。”付清欢喃喃重复了一遍。施逢陌继续道:“她是玄晖门的弟子。”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付清欢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了几分,但这么听他敞亮地说出来,还是有些恍惚。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执念才敢把一个受千夫所指的人葬在恨她的人最多的地方。施逢陌道:“水城是她的故乡。”他转头看了看云止奂,“道长,应当认识她的吧。”云止奂略一点头:“是。”付清欢:“请问,那位女子,本名是莫梦回吗?”施停泊低垂着眼帘,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神飘忽,似是在回忆些什么。他的神情很悲伤,又很疲倦,还有些悔恨。许久,他点了点头。“她死的很惨,”他说,“我看着她烧起来的,可什么也做不了。”付清欢一时凝噎,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他。施逢陌面色苍白,本就疲倦的神情越发不堪,明明是二十多岁的风华正茂,付清欢却感觉他像一个垂死的僧侣,满目绝望和自暴自弃,余生所做的只是静待死亡,然后任秃鹫过来,啃食他那早已失去心灵魂魄的躯壳。许久,他又说话了,声音沙哑了些:“她……她找你们了?”语气里多了几分激动,似乎意识到了莫梦回的魂魄尚未消散这件事,有些宽慰,又有些心疼。付清欢反应过来,点点头:“是。”他把笛子拿出来,把裹着的布料揭开,露出一截温润的白玉。“她现形太久了,正储在里面。”施逢陌看那玉笛的眼神顿时温柔了起来,连付清欢这样见过无数恩爱夫妻的江湖人都不禁愣了愣。那眼神饱含了思念,怜惜,悲痛,最后才是痴慕。付清欢从未有过爱人,却也被这眼神打动了。他能猜想到些什么,施逢陌的家族,至清至善,至正至纯,不可能容纳一个玄晖门的女子。也因此,施逢陌无法追求自己倾慕的女子,最终甚至没有一丝资格去保护她。这样的万般自责埋在心底,自然是非常痛苦的。施逢陌小心翼翼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玉笛的身上,只是轻轻按着,连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污浊之气,恐脏了她。只是刚刚放上去,他的神情凝滞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付清欢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说话,又见施逢陌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继而一抹痛苦笼罩在那双温和眉眼上,他收紧了手,低下头去。付清欢看见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