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下一个休息日，她私下约刘老师见面 那些真相不能只有她知道 她拎着手包走进咖啡店，向四周环视一圈儿，很快看见已经落座的刘老师 她拉开椅子放好包“几天不见，刘老师还是这么漂亮” 刘老师表情复杂，见她还有闲心思耍嘴皮，不由得哀怨“你啊，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哎” 江娴垂下眼帘，聪明的不是她，但傻的也不一定是她 “学校那边你想怎么办，哎，我这几天一直纳闷，到底谁这么恨你，居然去我那里翻箱倒柜，还把东西贴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刘老师情绪逐渐激动 “您想听故事吗”江娴忽然抬了头，瞳仁泛着层层晶莹 刘老师不解地反问什么故事 江娴默不作声打开手包掏出录音笔 两段精彩的故事播放完毕，她苍白一笑“现在您知道了吧” 刘老师久久反应不过来，或者是不能接受，她自认为了解每一个学生，知晓学校里的任何事，今天才如梦初醒 江娴拿微笑回应刘老师的吃惊，是了，刚刚得知时她也惊讶万分，沉淀几日之后便开明了，人心叵测而已，教书育人的高等学府也不例外 她把录音笔向前推“这些好事不该压箱底，刘老师，请您最后帮我一次” 刘老师凝重点头“用金钱收买同学和在职人员、偷盗他人物品、拖延同学的考试时间、私自修改试卷，最严重的处分乃至劝退都不过分” 江娴冗长地嗯，想了又想，沉声说您记住最后一项就好 这意思刘老师明白，双方都有错，她也不完全清白，如果她没有写过那种作文，也从未与危险人员有关系，又怎会出现这些呈堂证供 “那张照片里的人…我希望你解释一下你们的关系”刘老师额角滑下一滴汗 江娴咬着的双唇开始发白“有关系，但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 刘老师兀自叹气，文哲和胡蝶的供词是在什么情况下录的，她能想象到，香港的黑社会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秘密，倒也不足为奇 江娴不愿再谈这话题，忽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双手递向对面 “我始终欠您一篇作文，今天补上”她眼尾微微挑起，俏皮灵动 刘老师不明所以地打开那张纸，看见题目的一刹不由得怔住，是去年国文大考的写作题目，也正是她胡写乱写的那一次 “你重新写了”刘老师捏稿纸的手愈发抖动 “是啊，不合格的作文要重新写”江娴侧头凝望墙角的一株绿植，大约刚浇过水，葱绿叶片带着水珠，新生的枝叶生机勃勃，世间颜色那般多，唯有绿色象征生命与希望 她笑音悦耳“有些话也要重新说，有些事呢，也该重新做” 刘老师也跟着笑起来，她拿出右胸口袋夹着的钢笔，利落地拔开笔帽，在空白处写字 江娴依稀确定只有一个字，优或者良吧，哎呦，都最后的最后了，还不给她个优秀 刘老师把作文还给她“写得不错，希望以后能写得更好” 江娴含笑把稿纸收好，当然听得懂弦外音，如今社会动荡，对一个女孩来说上学是最好的选择，刘老师希望她能继续上学，而不是就此放任自流 “我最听您的话了”她爽快答应，心中不免泛酸 离开咖啡店，她在车上打开那张稿纸，究竟是优还是良，看看吧，不管怎样都是她的最后一次成绩 暖阳斜洒进来，稿纸被照得薄如蝉翼，黑墨也淡化许多，那仅有一字的评语分外突出，金灿光芒描着一撇一捺 安 一瞬间，她笑容化为乌有 她猛然扒住窗框向外望，车已经开动，那家咖啡店正在倒退，刘老师朝反方向走，高瘦的背影逐渐远去 绿灯了，一群行人匆匆过马路，刘老师走进人群中，从此消失 回过头时，江娴眼下多了几滴泪，起初小雨淅沥，而后难以自控地捂住脸，烫热的眼泪渗出指缝，灼烧她百感交集的心脏 世间文字千千万，赠人的临别祝福更比比皆是，若说最真诚、最朴实的一个字，非“安”莫属 而一个“安”字，何不为天下苍生的毕生所求 经过上一场大雨的浇灌，花草树木生长得更加旺盛，她沿路观看着，黯然升起一种别样情绪 又一段故事结束 新的篇章即将到来 那会是什么，崎岖还是平顺 都要走下去啊，她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