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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待。宋掌柜趁容嫣喝茶时,笑道:“近来听说二爷病了,我还一直担心着呢,今日一见,二爷风采依旧,老朽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二爷的病,好了吧?”容嫣喝着茶,但笑不语。宋掌柜是精明之极的生意人,见容嫣神色之间,似乎有些不想提这件事,立刻换了话题:“二爷今儿来得正巧,前两天老朽收得了几件有意思的玩意儿,正好请二爷过过目。请二爷稍坐。”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容嫣知道他是去货仓拿宝贝去了,一个人坐在厅上,打量四周。内堂摆设古雅,宁静出尘,猜测这必是宋老板一手安排布置,可见他为了儿子能自立门户,也费了不少心血。容嫣知道这宋老板的小儿子是庶出,他上头还有大夫人所生的二个哥哥,将来未必继承得了福源斋。可是天底下老爸爸又偏最疼爱小儿子,当然要为他的将来打算。可惜这儿子却毫不珍惜,一大早的就不知跑哪里去玩乐去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由此及彼,想到自己家中的老父,不禁一阵心痛如绞。没多久,宋掌柜又一阵风似的回来,手里捧了几只长长短短的盒子。宋掌柜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打开其中一只,取出一尊仕女座像,容嫣只见仕女造型妍丽,神态温婉,线条圆融,的确是佳品。“这是明德化窑出的,嘿嘿,只是小玩意儿。”宋老板说着,又打开另一只盒子,取出一只雕工极细致精美的香几。“这个,不象是寻常人家用的吧?”容嫣道。“嘿嘿,二爷好眼力。这是清宫内廷专用的,剔红殿阁式带屉香几,是宫里边令苏州织造特制,传世极少。这个是我从一个老太监手里买过来的。”“漂亮,的确漂亮。”“嘿嘿,二爷请看这个。”宋掌柜说着打开第三只盒子,取出一只田黄鸡心佩。容嫣不禁咦了一声。以田黄来做鸡心佩,他还是第一次见。接过手中把玩,只觉光洁润泽如同浸油,石质均匀干净,毫无瑕疵,色泽纯正,刀法圆熟,造型古拙,实在是完美之极。一时间爱不释手。宋老板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这件玩意儿对了二爷的心脾,便在一旁笑道:“这虽只是明代的玩意儿,难得的是它的颜色纯正质地上乘,而且我搞这行一辈子,田黄章就玩得多,田黄鸡心佩还是头一回见,物以稀为贵,值就值在这里。”容嫣抚摸着佩石,沉吟不语。宋老板见状,又笑道:“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我们做这一行生意,难的也就是个眼缘,你不喜欢的,任它哪怕是和氏璧呢,摆在你眼前你也看不上眼。自己看上眼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方寿山石呢,那也就是珍宝。这东西和二爷您有缘分,首先就合了眼缘。这样吧,二爷是我们福源斋的老主顾了,我就给二爷个实价,在买进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个现大洋。这二十块,就当二爷打赏小店的跑路钱,二爷意下如何?”容嫣怦然心动。他是想到容修也一向喜欢把玩这些东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如果把这个当做贺礼送给老父,他一定会很高兴吧。若换了往日,只怕容嫣立马就摇腰包摸银票了,多加二十何在话下,除此之外,恐怕还要再加封个大红包以贺宋老板小儿子新店开张。可是,今日的容嫣实在是阮囊羞涩,除去坐黄包车的钱,只得三四个大洋在包里叮当响着。正想张口推却,一抬眼只见宋老板信心百倍的笑脸,圆眼镜后一双笑眯了的眼睛,仿佛拿准了他一定会同意。推辞的话也就咬在舌间,说不出口。容二爷生平第一次尝到这样尴尬的境地,进退维谷,只觉得那圆润明黄的鸡心佩像蜡一般,都快被他掌心的热气蒸融了,都快粘在他手指上了。容嫣眨了眨眼睛,干咽了一口唾沬,展颜一笑。用最不经意的动作将佩放回盒中。“东西是好玩意儿,可是……”他没说可是什么,宋老板立即堆上满脸的笑:“是,是,二爷再看看,再看看,不急。好玩意儿多了,慢慢淘。那个,二爷,我还有几件宝贝,再请二爷赏赏……”“不用了,坐了大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呆会儿还有点事儿,对不住,叨扰您这么多工夫……”“二爷哪里话,见外了不是。二爷肯常来坐坐才好呢,呵呵呵,二爷请这边走,这边走……”福源斋的宋老板亲亲热热的一直把容嫣送到店门外,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容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从那清幽安宁的别院乍一出来,只觉身边嘈杂拥挤,黄澄澄的阳光中尘土飞扬。他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往前走去,却再也不敢停下来在任何一间店铺前逗留。路两旁有黄包车夫向来往行人兜揽着生意,他充耳不闻,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低着头在街上随意的乱走着,路上遇到爱国学生游行,大喊着“还我东三省”之类的口号,红的绿的宣传单象做丧事人家的冥纸钱一般乱洒,在灰蒙蒙的蓝天底下,随着灰尘一样飞扬,落在行人的头上,落在行人的手上,落在行人的脚下,被踩来踩去,很快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行人纷纷走避到路的两旁,给这支游行的队伍让出一条路来。容嫣站在他们中间,似看非看的发着呆。他觉得五个指尖又滑又腻,仿佛还粘着那块田黄玉。第39章柳儿成角儿了。柳儿抖起来了。这是华连成,容家院子里,里里外外,大家私底下偷偷议论的话题。据说老爷专门请了师傅,给他置了行头,还打扫了一间厢房出来,让他搬出了师兄师弟们住的院子,这还不算,老爷这次封了这么大的一个红包给柳儿。讲话的人夸张地做着手势,把一小袋的银元比划得活象满满一脸盆儿。听的人也摇头晃脑,啧啧出声。柳儿红了。这么多的银元,他一孤身小子,可怎么花呢。有点常识的,知道容老爷做事向来有分寸,摇头不信,一笑而已。可一转眼,一个穿白色衣衫的人影从那边闲闲走过,不由得直了眼。“那是谁呀?”“那可不是柳儿吗?”“他这身打扮,不留神一望,我还以为是二爷回来了呢。”“他呀,那头发是专找从前为二爷剪头发的师傅剪的,连那身衣服,也是去二爷从前去开的裁缝铺里照着做的,能不象吗。”“乖乖,二爷去的地方,那可贵了。”“要不怎么说他红了,抖了呢。玩意儿学得差不多了,不该学着花银子了吗。”“嘿,他还真把自己当二爷了。”“哼,他也配。就是这副豆芽菜的样子,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和咱们二爷那哪儿有得比?配上好鞍他就是千里马啦?”“不过他打扮打扮,上了台倒是真不错。我看他只怕是还要红的。”“呀,一个街上捡回来的孩子,当初老爷留下他不过是为了哄着二爷高兴,谁想到他真能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