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祭(国庆篇)
番 祭(国庆篇)
祭 城堡的灯光太亮,以至于天空中只有寥寥的星光。地上三只香,两只烛,一堆火。火苗袅袅,风卷了起来,淡灰色的烟灰扑向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裤脚,又扑到了人的衣衫和脸上。 几步外,一个沉默旁观的人影。 “宝贝儿你们在做什么呢?” 更远处人影绰绰,突然传来了男主人的声音,口音独特,声调微微上扬,有一种独特的矜持感,“你们在生火是做什么呢?BBQ吗?” 后排旁观的人影回头,举起食指对他比了一个轻轻的“嘘”。 “晨晨你给爸爸磕个头吧。” 矮矮的人影已经在低声说话,“你在米国,没办法回去——就算隔着几万公里,你爸爸知道你在这边拜祭他,他也会保佑你的。” 更高的那个人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对着家的方向开始叩头。身后男主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宝贝儿你们在做什么呢?Aron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东方的神秘魔法吗?黑魔法?仪式?可以召唤什么吗?” “Andy你不要吵啦!”有人压低声音回答他。 三个头已经磕完,人影沉默了一下,站了起来。风一卷,火簇一下子大了起来,嘭了一头的烟灰。 火苗燃尽,又渐渐的灭了。 “走吧。”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说。 一小牵着一大转身。碧荷牵着儿子的手,又松开,抬头拍了拍他头顶的烟灰。 儿子这段时间长的很快,已经比她高一些了。 “这是什么呢?”男主人还在门口问,“这是什么黑魔法吗?” “这就是魔法!”女人显然并不想告诉他什么,只是说,“作为种花人,如果你在每一年的特定节日进行祭祀,就会有故去的家人来赐福给你。” “哦那宝贝儿你以前怎么没有举行过这个仪式呢?” “因为我不需要这个。” “Belle又在召唤什么呢?” “Andy你闭嘴,你的问题可真多!” 城堡的男主人已经回来了。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男人此刻听话的噤了声,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和儿子这对“客人”。碧荷并不觉得这个男主人真实情况如他现在表现的这样无害——其实他是一个铁血的对花鹰派,却有了一个花家伴侣,也许这就是上帝对人的玩弄。 牵着儿子的手也走向了城堡,散发着余温的余烬还在身后。碧荷捏了捏儿子的手。儿子的手软软的。她又想起自己当年牵着他父亲的手,虽然才不过只有几年,好像都已经过了太久,恍如隔世。如果不是还有晨晨这个见证物,似乎和某个男人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虚幻的回忆。 可是,她又捏了捏儿子的手。儿子可以证明,那一切时间,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自己的家不适合搞这种活动,耳目太多。 也没有这么一个文化隔绝的男主人。 虽然她并不觉得阿姨的话真的能瞒得住这个神秘又智力卓越的男人。也许阿姨的话只是让他放弃了追究而已。 “Belle你今晚需要在这里住吗?”男主人问她,微笑着,他的尾音上调,有一种独特的矜持和优雅。 “肯定需要需要啊。”阿姨对着她使眼色,只是笑,“碧荷你住这里,晚上我们还可以促膝长谈——” “阿姨我得回去了,林致远在等我。” 男主人的目光就在身上,碧荷轻声回答。男主人是真心邀请还是客气她不想追究,此刻是种花家的清明节凌晨——林致远今晚有个趴体,所以她才找了一个空出来,还把其他三个孩子都丢在了家里。 她应该尽快回去。 在他回家之前回去。 “好吧。”女人有些失望,又依依不舍,“那碧荷我明天去找你玩。” “好的。” 车子从城堡开出,行驶了一段路之后通过了雕花的铜门,这才驶出了罗斯家的“私人领土”。碧荷坐在后排看着星星落落的房屋,感觉旁边儿子的体温辐射到自己身上。 孩子渐渐的大了,会是母亲的依靠。 “晨晨你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她说话,又去摸手机,用的是老家的方言。前面开车的是老黑,自然是不懂这种加密语言了。 “好的mama。”儿子接过了电话。拨号,那边响了挺久的,有老人的声音传来。 “奶奶。”儿子已经在用方言喊。 “哎。” 碧荷坐在旁边,听着儿子讲话,慢慢的叹了一口气。等儿子说完了近况,她接过电话问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又打开了手机里的银行软件。 2。 一二三四。四个零。 公公婆婆没有退休金,只有陈子谦的抚恤费。现在回想当年为了这钱怎么分,大家怎么谈话,又觉得有些可笑了。 她如今也不上班,只是做着自己不愠不火的古文精读直播,一周两次课,几十个听众。去年有APP的编辑联系了她,说可以帮她出一套有声版的听学教材,按点击分成。碧荷有时间又有硬件,花了精力做了几期之后卖的居然还不错,一个月能分个几百元软妹币。 自然比不上林家给的“生活费”。林致远一个月给她五十万,加上林家家办给的一个孩子十万的“育儿费”,碧荷现在怎么也是一个小富婆了。 一切搞完,碧荷回到家,客厅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清行。小家伙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危机和机会》,描写非洲局势的——他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抬头。 “爸爸回家了吗清平?”碧荷问。 儿子看着书本一动不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清平一直是这样的。碧荷以前以为是自闭症,还和林致远带他去看了医生。医生又说没事,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几个孩子都继承了林家的智力,识字很早,也很聪明。林致远从不管他们看什么书——所以碧荷也不管。 “妈咪Aron你们去哪里了?” 清平没理会他,Bella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又皱着眉仔细打量这个单独被妈咪带走的大兄,“爸爸刚刚打了电话来!” “那Bella你和爸爸说了妈咪去奶奶家了吗?” “说了,” 说着话Bella凑过去闻大兄身上的味道——晨晨往后退——小姑娘凑过头,又伸手慢慢从他的衣裳上捻起了一片什么,指肚黑乎乎的。 “妈咪你带Aron去做什么了?!”她看看手指,又看看母亲,表情控诉,“你们身上有烟灰!” “一些活动。” 家里孩子太多,碧荷感觉自己也不能每个兼顾,也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林致远知道她去了阿姨家,也没给她打电话—— “晨晨你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她抱了抱小姑娘,又摸了摸她的头,扯开了话题。 留在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抱抱摸摸头,清平也在这里的房间里埋头苦读。他的房间也堆满了资料,什么《非洲十年》《中米局势》《缠斗,逃避和重生》《那些错过的一切》,还有更多的是调查报告和白皮书。林致远有时间的时候会亲自带孩子,教他们一些奇怪的理论,甚至还现实做案例手把手的教——碧荷没有深究,只是也脱掉了自己的衣裳,泡到了浴缸里。 刚刚才泡上十分钟,浴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迈了进来。 “碧荷。”来人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来摸她的脸,带过来一阵湿冷的风。 “嗯。” 他的手掌触摸到了她的脸颊,碧荷看了看他,嗯了一声,对他笑了笑。 有些男人中年发福,有些男人四十依旧英俊,越发的具有魅力。林致远背景财富环绕,智力卓越,当然是属于越来越魅力深重的类型。 “我给你打电话,Bella说你去阿姨家了,” 不知道是冷还是急,男人的手微微的抖,摸着她的脸,他只是笑,“我给阿姨打电话,阿姨说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碧荷笑。 “我想打,我没打。”他说,“我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碧荷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拿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 在不远处的房间里,三个孩子——包括刚刚不理人的那个,已经凑在了一起。 地上凌乱的纸张,依稀还有“政局”“迷失”“十年”的字样。 “妈咪真偏心,”有个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委屈,“带Aron出去,不带我们——” “我总觉得Aron和我们不一样,他不属于我们。” “Bella你这样说,妈咪会伤心的,”是老三的声音,十分温和,“Aron是我们的哥哥。” “可是家族基金也没有他的名字。”小姑娘说。 “也许这就是妈咪偏爱他的原因?”老三的声音很有耐心。 “家族基金为什么没有他?难道他不是爹地妈咪的孩子——清平,你认为呢?” “我对你们说的这些毫无兴趣。这根本不重要。” 沉默的老四面无表情,只是翻着手里的资料,“最近我看完这些资料,只有一个想法——” 哥哥jiejie都看着他。 “我感觉,”老四一字一句,看着他们,面无表情,“我好像晚生了八年。很多局势都不一样了。我好像错过了很多。” 他说: “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去做,此时此刻。” “可是我现在年纪太小,不足以支撑我想做的一切。” “世人总是以外表误解。” “如果,如果我早生八年,”他捏着拳头,咬着牙,“一切都会很不一样。” “不该这样。”他说,“事情不该这样。” “我应该早生八年。” 哥哥jiejie都看着他。 静静的。 然后,在某一刻,他们同时都扭转头,看向了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