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旗 - 耽美小说 - 玉相金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觉伸出手:“七郎,过来用点心。”

李缘觉瞥了他一眼:“你出去,我再过去。”

“过来,”李声闻坚持道,“我不会化成玉石的。”

李缘觉这才拖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沾着椅子边坐了,嗫嚅道:“好久没见哥哥了。”

李声闻道:“我现在不是来了么。”

李缘觉撇撇嘴:“要是没有祖母,哥哥是不是就能和我住在一起了?”

“七郎这话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会惹祖母起疑。”李声闻低声道,“另外不要总是胡闹,若是惹得祖母生厌,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靡衣玉食了。”

李缘觉看了他一眼:“可是哥哥永远只在我闯祸后才来见我啊。”

李声闻叹了口气,摸摸他的额头:“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兄弟姊妹,日后总有团圆之刻。”

第154章

李缘觉嗤笑道:“那可不够,捉弄他们没有意思。”

李声闻瞥了他一眼,拣了块胡饼塞进他嘴里。后者噎了一下,好容易就着蔗浆咽下这块干饼,唉声叹气道:“哥哥,我想吃城外的樱桃饆饠。”

“等我们长大了,要吃多少都有。”李声闻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歇息罢……险些忘了这个。”

他取出刻了半日的雀鸟,放在桌上。那鸟儿落在桌上,蹦蹦跳跳地走向李缘觉,亲昵地用喙蹭蹭他的手指,轻声啁啾着。李缘觉喜出望外:“哥哥帮我捉回了那只雀儿?”

“是只蜡雕的鸟儿,你有事吩咐它,它都会听的。”李声闻点点他的额头,“有它相伴,七郎要安生点,少胡闹。”

李缘觉嘴上应着,眼珠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不知有多少诡计上心头。李声闻叮嘱道:“若是我听闻清平观中飞出的鸟儿,又偷了哪家新妇子出嫁要戴的步摇、或是啄了武家郎君游街骑的骏马,以后你再怎么闯祸,我也不会来看你了。”

“我李七郎绝不会拿哥哥亲手做的鸟儿去干坏事!”李缘觉挺直身板,“要是我敢不珍惜哥哥做的这鸟儿,就叫我以后喝的酒都没有滋味、吃的糕饼都如鲠在喉、身周侍候的宫人都粗鄙丑陋。”

李声闻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离开了清平观。

他的前十几年生命都是在无名观的画壁下度过的,零散的梦境片段里偶尔有那君临天下的女主武氏,抱着他在长生殿数星星的夏夜,如同共享天伦之乐的农家祖孙;也有兄长临淄王带兵入长安,兴庆宫的火像烟花一样燃烧整夜,第二日李缘觉终于敢大摇大摆地提酒闯入观中,喝醉了就枕在他膝盖上沉眠;睿宗复位,临淄王立为太子,其余兄弟序齿封王。但新太子却说,六郎与七郎生有仙骨,不是凡尘中人,即使封王加邑,也应长居两座道观中专心修道。

但他的梦始终与敖君逸的不同,不管是喜是悲,都像是他从水中看到的云烟,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李天王跟在他身后,就像被他引着穿过一幅奢华的长卷,他们一直站在画外,画中人的音容笑貌永远都隔着层纱,看不清也听不清。

荣华富贵触手可及,但李声闻从来不去触碰。

直到太子李隆基到无名观来看他,抱怨泾水的巫祝愚弄渔民,选取秀美少女作祭品,但他们行事隐蔽诡秘,拿不到铁证无法断罪,李声闻才第一次在作画途中撂下笔,向他请命:“三哥,我想请命离开无名观,前往泾水亲自查问水神。”

太子心不在焉地端详他的壁画:“你要是去泾水,想必七郎也会嚷着要去。”

“太子只需向圣人禀报,寻他一个酗酒走马之类的小错,不轻不重地罚他禁足五日,我悄无声息地出城就是了。”

太子顾左右而言他:“六郎可知,你和七郎明明是一母同胞兄弟,却要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修行,一个备受武后宠爱,一个却连穿错花样都会被责罚。这是为了什么?”

“愿闻其详。”

“武后想要离间你与七郎,让你们相见不了,也不想相见。可惜即使待遇不公,相隔甚远,七郎对你的孺慕之情却从未改变。”太子低声道,“……只有我和她知道,你和七郎出生时,曾有天师批命,说你们‘合则为日’——天家永远不需要两个太阳。”

李声闻平心静气道:“我明白了。非太子之命,我不会擅自与七郎相见。”

李隆基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挑拨我的手足,但我是太子,便不能一味感情用事。”

“臣省得。”

亲眼见他画完了纸上的昆仑山脉走势,在泾川附近用朱砂点了一个点,李天王竟然不感到惊诧,心里只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堂堂天潢贵胄、天生仙骨的皇孙,竟会成为河神的新妇,他本就只是缺少一个进入泾水龙宫取龙骨的借口罢了。

作为他的猎物,李天王按理说是该生气的。可是这个梦来得太晚了,晚到他已经不是那个会为对方掺假的心意生气的黄口小儿了。

泾川的风浪中,他甚至看到自己俯视着李声闻站立的草船。李天王没头没脑地嘟囔道:“还好我现在才明白。”

“你是谁?”李声闻开口问道。

初见的时候,他这样问过么?李天王还没疑惑完,青龙和新妇间的对话,去又按正确的顺序继续下去了。

他像个事外人一样,被迫再次重温了自己的婚礼和灭门,看着自己挡在李声闻身前,却又对那大潮无可奈何。

龙血溅在李声闻身上的一刻,他与这梦境间的镜子终于被打碎,奔雷似的潮声猛然灌入耳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穿过李声闻的胸膛,被他吸入体内,轰然扑下的大潮将水上的所有人吞没。

他听到潮声中有珊瑚碎裂的响声,他徒劳地向响声的源头抓去,却意外地抓住了一只手。

那人手中紧紧握着几片珊瑚的碎片。

“君逸,君逸。”

继续摔落的大潮将他也吞入黑暗中,这才渐渐褪去。他感到掌中握着的那只手动弹了一下,不由握得更紧。

“天王,醒醒。”李声闻的声音继续响着。

李天王艰难地睁开眼,将他吞没的却不是钱塘君的大潮,而是柔软的衾被。李声闻倚在枕上,一手被他握着,另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醒了么?”

“那是你的梦?”李天王哑声道。

“不,是我的回忆。”李声闻俯下身来,“你知道了我的目的,却还是把我从玄女编织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李天王摩挲着他的手腕:“我已经把你放在最珍重的位置,就算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也没有力气挪动你的位置了。”他圈住那对珊瑚镯曾在的位置,“我只想问一句,你现在的真心,是给我的么?”

“早就是你的了,君逸。”李声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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