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日出

    在淡淡的白茶香中，宋怀深笑着拥住女孩：

    “谢谢你，Xiao。You   really   made   my   day，这是我最开心的生日。”

    阅历让男人知进退，不忘在拥抱的最后一秒，望着女孩动人心弦的眉眼补充道：

    “很开心和你做朋友。”

    尽管齐耳短发露出圆软的耳垂，让宋怀深几乎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但最终他还是克制地收了手，只是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回到了他的座位。

    索菲亚激动地拉住身边中国女孩的手，用英文问着她刚刚宋助教对她说了些什么，两人是不是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萧筱笑着摇摇头，说只是朋友。索菲亚瞪大了眼，好不容易才压低了自己的大嗓门：

    “你拒绝了宋？”

    “天啊，为什么？”

    “他可是出了名的难追。”

    她没想到，这位抿着吸管的亚洲女孩，对自己笑了笑，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

    “可能我也很难追。”

    心里还装着别人的人，似乎很好追。他们很想忘掉，有时候甚至会不择手段的企图让自己忘掉，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去掩盖曾经的伤痛。

    心里还装着别人的人，其实很难追。哪怕无论他们多么想要忘掉，可偏偏又忘不掉，就像曾经的宋怀深没有作好接纳她人的准备，就像她在十二月十日的早上特意提前出门，   却在电梯里看见楼下的数字一晃而过时，还是默念了一句：“生日快乐。”

    咨询师告诉她，不要刻意拒绝，顺其自然，学会接受。

    宋怀深告诉她，时间会疗愈一切。

    还爱着彭杰的萧筱告诉她，无法将情爱与欲望分清的自己，依旧是个麻烦，她要学会疏离，学会放弃。

    如果真的因为他一时所谓的心动，进入了一段关系，未来才会有更多折磨与痛苦。在那些失恋互助会令人潸然泪下的故事里，起初那么相爱的人，到最后都化作比仇敌还要可惧的存在，更何况是她与他。

    原来“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她曾经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相爱相守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一群青年在凌晨的大街上，一时兴起要去看日出，宋怀深将女孩的围巾系好，低声细语：

    “累了吗？想去看日出，还是想要回去？”

    她看见远处街灯树影下的身形，顿了顿，又望回身边心血来潮，激动万分的朋友们，轻轻道：

    “去看日出吧。”

    “我想，看日出。”

    车内，汪洋将手机锁屏，瞥了一眼窗外的好景色，悠哉悠哉道：

    “你去还是我去？”

    没回话，但坐在副驾驶上的谢程还是松了松袖口，准备把大冬天只穿了件西装外套的男人带回车里。可到了车里，男人却对着代驾道：

    “跟上他们。”

    香烟与酒精盖过了广藿香，浸泡在寒风里的声音透着嘶哑。

    冬夜里的街道，偶尔才有几辆车疾驰而过，开车跟上这一群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汪家的司机有些为难，好在谢程先道：

    “三点了，叶辛还没睡，我要先回去。”

    这一提，汪洋才发现又有新机会刺激旁边坐着的好友，清了清嗓子道：

    “我老婆也在等我。”

    虽然徐熙早就在十点抱着双胞胎睡了，但不妨碍汪洋在好友面前狠狠炫耀。

    “那你们下去。”

    这五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

    汪洋看着后视镜对谢程挑眉，谢程看了一眼手机里还在挑衅的女孩，懒得再看笑话：

    “你这副样子，准备去当跟踪狂给别人助攻？”

    汪洋还是有些玩世不恭地搭腔，但显然也不赞同好友现在这副鬼样去追女孩：

    “不啊，老谢，也许我们彭少是想苦rou计，结果不小心明天上头条，偷西装的醉鬼冻死在L市街头。”

    怕两人又吵起来，谢程干脆道：

    “开车，先送他回酒店。”

    其实汪洋确实也没说错，真由着彭杰去跟着萧筱，保不准下次关于男菩萨的热搜就是发讣告了，不然他和谢程也不会大半夜老婆还在被窝里，他们却在这跟男人一起傻耗着。

    迈巴赫兢兢业业把彭少送回酒店楼下，两位长相不凡的男人拽着醉得不像样的好友回到了房间，育儿嫂已经见怪不怪，手脚麻利地准备好解酒药。

    “把他扔床上？”汪洋望着谢程道。

    育儿嫂却说：

    “不用了，先生最近都睡在这。”

    “不是，萧筱难道和他还住在一起？”

    汪洋就差质问一句凭什么？

    育儿嫂闻言解释道：

    “没有。只是夫人一般来的时候，都在卧室里陪小姐，所以卧室都不让先生靠近。”

    “哈哈哈哈，彭杰，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拉，就你这样哈哈哈哈，追得到才有鬼了哈哈哈哈哈。”

    过量酒精让人不再清醒，倒在沙发上的男人难得用沉默回答好友的故意挑衅。谢程还赶着回去收拾他不在就不睡觉的女孩，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汪洋就下了楼，迈巴赫再度消失在夜色里。

    Y国的冬季下午三点天就黑了，寒风凛冽，连进入肺部的空气都是湿冷的，甚至带着泥土腐败的气息。淡漠疏离的灯照不亮行人脚下的路，等离开市中心，稀稀疏疏的树枝残影，也会带上北部荒原的痕迹。

    可再荒凉，再惨淡，八点后的日出都会打破孤独的梦魇，将整座城市从无尽的黑夜里解放出来。

    山丘之上，萧筱望着旭日初升，远处空旷的街道再度被匆匆行人与车流占据，而身边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摇晃着手机唱着同一首老歌，异国他乡的女孩似乎也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归属感。

    他们席地而坐，被称作污垢的泥土，不过是最松软的坐垫。萧筱依靠在索菲亚的肩头，跟着大家一起哼副歌，还是一句都不在调上，可她不会再不在意还有没有人会笑话。

    太多拉扯，太多犹豫，太多声音，太复杂，太混乱，太难理清。

    现在的她只想与朋友看着日出，哼着歌，不再在车水马龙里随波逐流，而是坐在小山丘上，忘掉黑夜里的彷徨，享受眼前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