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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气。这是他作为一个医者的第一直觉。少女的身子倒在地上,衣裙散乱,鬓上还斜斜插着那只飞燕钗。他走进去,合上房门,再去看她。满地狼藉之中,她双眼紧闭,额发贴着惨白的脸,唇色透着绝望的青紫,是中毒之象。冷风不知自何处灌进来,撩得她裙摆一阵阵飘扬,好像立刻就要乘风飞去一般。就如一具尸体。他将她抱起来,猛然觉她身躯寒冷如冰。探她鼻息,已是断绝;再摸她腕脉,却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流走。从体温看,她已经躺了大半夜,他估量着她并没当真中过什么毒,却只有沧海宫那一年一服的见离散,好似是在正月病发的。他还记得在神仙谷中,阎摩罗曾给她送来八颗丸药,除去在御琴门用掉的一两颗,应当还剩了一些。对……见离散!想到此节,浑身突然都有了力气,唇齿一咬,伸手便去翻苏寂的包裹衣袋。然而,没有。他几乎要将她的衣衫脱光了,都没有找到那一只装着见离散的金丝小匣。皱了皱眉,他掩好她的衣襟,低下头看着她,她容颜清冷,映衬着红衣绝艳,依稀仍能见得过往那不管不顾的孤勇。她是那么聪明、又那么勇敢的女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呢?我佛慈悲,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死了呢?心中仿佛煎熬了一锅水,已沸腾出来洒遍他千疮百孔的心,guntang得令他几乎要窒息而死。这一瞬间,他过去读的经书,竟真的成了完全无用的东西……什么生灭往来,什么缘劫法相,全都没用!没用!都不能让她活过来!他闭了闭眼,蓦地吻了下去。无论如何……哪怕他已经接近理智崩溃的边缘……也绝不能崩溃……只能先求让她缓过一口气,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再想办法……少女的唇瓣枯涩,并不是惯常的温软。他静静凝望着她的眼,仿佛要硬生生地将她看得睁开眼来,自己的眼睛却先红了,倏忽还闪过一丝戾气。他不管,总之她若死了,他便立刻随上,总不会让谁吃亏。她总是那么欢快地笑着跟在他身后,不是么?未曾想有一天,她竟然走在了他的前面……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回身,她便必然在身后相候……如今看来,他真是有恃无恐!她的眼睫轻微地颤动着,仿佛断翅的蝶,终究不能再飞翔了。不论他如何努力,她都没有再睁开眼。他这才发现,她过去总是贪婪地凝望他,他却并不曾好生地观赏过她。每当她目光扫来时,他总是要赧然地避开去。而今他想让她再多看他一眼……都是不可得了。渡气,压肺,忙了许久,试了很多,她却毫无动静。他自己是大夫,从没想过会有如此难治的病症。却不去想,“死亡”本就是个不治之症。终于全身瘫软,疲倦地坐在地上,转头望她,她在他面前,好像从没有这样安静过。她一向是吵吵闹闹的。微微地笑了,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将身子撞开房门,大步而去!店堂中的人便满脸惊愕地看着一个和尚抱着一个女人倏忽掠出了门去,宽袍大袖随风鼓荡,渐渐隐没在寂寥的风雪声中。他会救她,他过去就说过。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哪怕要他去死。他都会救她。作者有话要说: sigh请容阿眠先去喘口气,再来接受天使们的小皮鞭……看阿眠的文请牢记“三有”: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HE会有的!☆、怀君不可见云方来华严堂禀报时,方丈证慈与达摩院首座证空正在对弈。证慈眉眼青青,却执白子。证空白眉垂眼,却执黑子。“何事惊慌?”证慈淡声道。云方连忙敛了神色敬声道:“方丈师伯,首座师伯,云止师兄走了。”“走了?”证空的白眉毛动了一动,“他还未行过还俗之礼。”证慈看他一眼,“师弟既已做主将他逐出寺去,这礼数行与不行,都是无谓了。”证空沉吟道:“然则如此不告而别,岂不是轻慢了佛门?”证慈向云方摆了摆手。云方退下之后,证慈才缓缓开口:“师弟莫不是忘了五年前的那场祸患?”证空全身一震,再没了言语。五年前的祸患……他自然记得。朝露寺所有僧人都记得。那时,云止入寺未久,拜在证缘门下。证缘是他与证慈的师弟,排行虽后,却负盛名,慧根独运,已可称大德。证缘执意要收云止为徒,云止出身不明,他本觉不妥,无奈证缘心意坚决,便允了。云止受戒之后,于佛法一途确实进境迅速,他便认同了证缘的选择,赞赏这孩子是个有佛缘的。然,仅仅三个月。三个月后,寺中便迎来了一群持刀带剑的不速之客。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碧衣如洗,笑意盎然,谈吐如春风拂水般温雅从容,他说,将萧遗交出来,饶朝露寺满门不死。他固不知道萧遗是谁,但朝露寺中无人习武,哪里能斗得过这群以武犯禁的凶徒?正踌躇苦恨间,师兄证慈方丈忽然开口,声音都哑了:“证缘!快去找证缘师弟!”他们找不到证缘。与证缘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名叫云止的比丘。那群不速之客将朝露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搜过一遍,确定云止已逃,那碧衣公子便扬了扬眉,柔声道:“打扰了。”这三个字是如此温柔、如此优雅,朝露寺众僧面面相觑,简直不知如何应答。他们哪里懂得,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灭门灾祸。至于为何躲过……谁知道呢,也许,是沧海宫柳公子在那一天正好心情不错。柳拂衣的心情确实还不错。沧海宫,长秋苑,飞雪连空阔。清酒流入盏中,映衬着他白皙修长如女子的手指,与嘴角温柔的笑容。大过年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不会坏。因为这是他分发见离散的时候。那些在过往一年里听话的属下,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宫中,翘首盼望着他发下那救命的丸药。那些不听话的,有的也回来了,战战兢兢地候在厢房里;大多数是不会再回来,默默地死在天涯海角某个地方,对于这部分人他不会管,但他每每想起,都会很愉快。一言能令人生,一言能令人死,这种力量,他纵不喜欢,也不得不有几分着迷。飞雪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