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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府里中院练起剑来。这次是没拿自己的长剑,而是取了淮宵那日使的朴刀。脑海里回忆了一番那日淮宵的招数,单刀看走,双刀看手,背刃分明,或劈或刺或砍,样样精通。他刀尖与臂膀连成一条笔直的线来,刀刃向左,弧形为抹,向前直刺一番,刀尖力达。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带得身上戈氅的角掀起波浪,脚上云头鸟皮靴蹬地,手握一把长刀划破寒风过堂。近侍见他停下歇息,送来绫帕,太子接过来抹了额间的汗,抬头看了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他将绫帕叠好了放回托盘,才开口问那近侍:「起过了么?」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近侍连忙摇头,发髻上双蝶纹铃响了三两声。她轻声答:「回殿下,未曾。」太子心想,看来昨夜是在街上给闹得疲乏了。他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近侍连忙跟上。太子抬手止住了她的步子,回头见那托盘上的玉牙梳、赤金牙盆等等,便接过她手中的盘上的青花骨碟,将梳洗用具放到骨碟上,道:「退下罢。」推开木门挑帘进屋,见自己那描金的檀木床榻上,淮宵正对着里侧自己睡的位置,合了眼,呼吸浅浅。他手臂搭在锦被上,眉似弯月,人也宛如这塌,给镀了层金边。太子坐到床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淮宵的脸,又替他掖好了透风的被角。这人昨夜里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往自己床上睡,给他空出一大片位置,晨起又发现他钻进了自己被里,抱过来的那床被褥早不知给一脚踹哪儿去了。又容他多睡了会儿,方故炀见他已眯着眼睛躲在锦被下在偷瞄了,便伸手要把他捞起来,淮宵反而不依,往里挪了些许,还是被方故炀一伸手给揽到床边儿。「今日可有安排?」方故炀推了推他,想笑他懒,「淮宵?」被叫到的人懒洋洋的,双手举过头顶,散散地躺在软枕上,手腕露出被褥一截,一眼望去,好似凝聚了天下无双的霜雪。淮宵挪了挪身子,嗯了一会儿,还没清醒过来,半晌才答道:「随你。」顿了顿又问,「你不进宫了?我突然想起来,惊鸿跟我说朝中又有人弹劾你。」「弹劾我?」方故炀又捏了一把他脸,起身取了躺椅上一袭玄色窄袖长袍穿上,俊朗的面孔此时带了些阴鸷,回头看淮宵时又换上了温顺:「这就进宫会会。」淮宵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扯着方故炀的蔽膝,把人拉至跟前,从被褥里坐起来,半跪着,为他理了衣袂。「路上小心。」「对了,」方故炀一步三回眸,「父皇召见你。」「我?」淮宵苦笑,「质子有什么好见的?」方故炀道:「不知道,或许是国事。」随即又说:「快些。」太子唤人送来淮宵的衣服,近侍也识趣地退下了。看着府内一个个近侍,太子心中有些烦闷,她们衣领越拉越低,话尾收得愈发婉转,妆容也愈发精致,其意味不言而喻。虽平时不甚注意,但总被那亮眼的各式红妆惹了眼来。心下不免更躁,想着是该找府内总管长叙一番,喝上那么几盏才进府的霍山黄芽。淮宵倦意留存,被太子伺候着换了一身不同于往日的月牙白,双眸深邃如海,端得透出杳然之气。「上车。」他俩相处一向寡言少语,心却是万分的默契。方故炀刚撩起车帘的一角,淮宵就为他铺好左脚的垫子,淮宵刚缩了缩脖子,方故炀就给他紧了白狐裘袄。这是可怕的习惯,但十方春冬已过,两人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行至金銮殿前,踏过汉白玉阶,登入了殿内。文武要臣列队站好,对着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跪拜叩首。方故炀微微抬起头看头顶藻井的那头花色角龙,张牙舞爪,又走神想到父皇召见淮宵的旨意,心下竟有点忐忑不安。倏忽间,他感受到皇帝的视线,马上镇定下来,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颔首,后者则是轻描淡写地点头。一朝江山,一朝臣。古往今来,文臣武将,都只是统治者将天下牢牢握紧的工具。若是佞臣当道,武将不武,龙椅失控,天下生灵涂炭。为君者,擅用贤能,慧眼识人,是为大道也。一人元良,则万邦以贞。太子仔细咀嚼着皇帝前几日召他入宫,面对面的教诲。想起初四那天同淮宵走街串巷时,那一出戏,以及淮宵的那一句话,他并非没有听见。他成长中的教育里,缺失情、友、信、善与诚。皇娘不曾教他,父皇也点滴不提。初到博雅堂的他,个子蹿得不高,比常尽还差半截脑袋。加上皇娘去世不久,汇集了一身的戾气,眼中是孩童不应有的深邃,抬眼看人时,阴沉至极。博雅堂的人和事替他补全了缺失,现如今,每每身在这孤寂深宫之中,他便只想留在原地,等人来渡他。但岁月与事态都不容他等。待皇帝和大皇子交涉完,便宣了退朝。皇帝又吩咐来宫人安排淮宵进御书房详谈。太子退朝后到殿前阶下,见一直在殿前等候的淮宵,正要被宫中办事儿的官员给请走,心头一跳。平素冷面的太子这时却是冒冒失失地赶到跟前,站定了身子。淮宵回头,见他鬓发已乱,贴在脸边,便转过身来给他理了。这招很受用,太子低下头,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来,攀上他的肩,将淮宵锁骨前微微松开的蟹壳青披风的带子系紧。太子向前一步,在淮宵耳边轻声道:「父皇应是不会为难你,我会派人在门外守着动静。」淮宵一惊,心下斥他太过胆大,又无可奈何,便低声回他:「别担心。」「东华门等你。」语罢被带走,脚踩着落雪,往了御书房去。刚进屋内,淮宵就看到那皇帝拿着一个九龙玉杯在掌中把玩,黄金桌案上还摆着各式彩釉,梅瓶斗彩。皇帝目已混浊,看不太清来人,宫人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