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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都是经过世事的人了,纵是心有芥蒂,也应多少有些涵养,不该像毛头孩子一样相对着大吵大闹。然而这二人仿佛两种化学品,碰到一起就要起反应,即便不是大爆炸,本身性质也要发生改变。首先,这二位就对方的人品,便分别产生了质疑。顾理元的自我感觉那是相当之好,虽然做过一些亏心事,但是瑕不掩瑜,可以忽略不计。而沈静也自认为除了出身太低之外,再无其它可被抨击之处,而那出身问题,并不是他可以做主的。吵到后来,顾理元愤然起立,用手指着沈静的鼻尖怒道:“你还有脸反驳?你当年趁人之危,把我弟弟——”沈静没等他说完,便强行打断:“没有我,他早饿死了!”“可是你——”“我那可不算占他的便宜!”“你把我——”“在集中营时,要不是我把你送进医疗室,你还有命活到现在?”“那还不是——”“你当时作为一个囚犯,不但企图逃跑,还杀人,还辱骂长官,我打你也是应该的!”顾理元满肚子的怒火,每次张嘴要迸出一个火星了,就立刻被沈静的口水熄灭。想他在商场上,也是个巧舌如簧的人物,可是一物降一物,沈静就有本事让他硬是开不得口。他站在沈静面前,心火一波接一波的拱上头顶,直烤的他双眼发红。恨不能对面前这个话篓子饱以老拳。沈静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楚,自然无法感觉出他那浑身的杀机。还在自顾自的继续泄愤:“你们兄弟两个,全部都是忘恩负义,没有一个好东西!”顾理元无言的瞪了他许久,终于还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决定中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好,好,我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你好,满意了吧?”“我满意个屁!”顾理元自行转换了话题:“曾婉婷孤身一人跟着我来了香港,我总得对她负责任!我不会去管她是念书还是嫁人,但我不能眼看着她让人诱骗了去!吃天鹅rou前,麻烦你也先照照镜子!”他这话说的可是够难听的了,沈静当场沉下脸来,很急促的出了一口气,随即抄起手杖,劈头就向顾理元敲了下去。他们之间的对峙,到此为止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顾理元毫无准备,躲闪不及,仓促间只下意识的把头一歪,让那手杖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虽然沈静手劲不大,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很够人受的了。顾理元痛的捂着肩膀俯下身,半天才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怒问:“你发什么疯?”沈静向前欠身,又用尽全力的推了他一把:“我知道我自己的德行,不必照镜子!我的右眼是让日本人弄瞎的,左眼是让中国人用电刑搞坏的,至于这条腿——”他拍拍自己的腿:“那是为了救你一条狗命,才中枪变瘸的!”顾理元用力揉了揉肩膀,昂然坐正:“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会报答你——”沈静把手杖在地上用力一顿:“报答我?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顾理元不假思索的就反驳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去了加尔各答吗?如果我留在香港,会不来看你吗?”沈静冷笑:“晓得你恨我入骨,只是我们中间横着一个救命之恩,所以你不得不顾念着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赖上你的,明天我就出院!别说我现在还有点钱,就算我穷困潦倒了,要饭了,也绝不会要到你门口!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伪君子!另外请你替我转告顾理初一句,就说我沈静在他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力,现在真是后悔透了!”顾理元听他话风不对:“你什么意思?”沈静偏着头,恶狠狠的瞪着顾理元:“我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医院,他就没来看过我一次!见了面,沈先生长沈先生断的;一旦分离了,他才不会管我是死是活!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干干脆脆的把他送给陆新民,随那个疯子把他弄死算了!”顾理元最听不得别人诋毁他那傻弟弟,所以这边沈静话音未落,他那边已经怒发冲冠起来。而睁眼瞎似的沈静并未看出险恶形势来,一张嘴关闭了不到三秒钟,又喋喋不休的继续翻旧账:“我他妈的并没有白睡他!你在集中营时的吃喝穿戴,还不都是他用我的钱买来的?说起来只有我最傻,你们兄弟两个祸患,我放走一个养活一个,最后我落得什么好处了?我的好处,就是差点在医院里让你一脚踢死——”他大概是还有一篇大论准备陆续发表的,可惜话只说到这里,他便被顾理元掐着脖子按倒在床了。沈静本来是坐在床边的,在顾理元的一按之下,变成了上身俯趴的姿势,两条腿却还拖在地上,感觉非常之别扭,不过一惊之下,他倒是安静下来了。顾理元只用一只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没有用力,就把沈静彻底的制服了。可是制服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是万万不能把沈静如何的。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发现沈静已经乖成了一只猫——他既不吵闹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因为穿了件料子笔挺的西装,所以从顾理元那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倒是一个很利落的背影。顾理元忽然觉得很没趣,心想我怎么能和他动手呢——他都这个样子了。想到这里,他松了手,冷冷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少说点话吧!我现在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也要知道点好歹!”沈静慢腾腾的直起腰:“哼哼,那你刚才算是什么?请我上床睡觉?”顾理元后退一步,只觉着被这家伙歪缠的心乱如麻——讲理是讲不通了,想要吵架又没有发言权;如果愤而动武呢,恐怕立刻就要出人命。“我不同你废话了!你早点休息吧!”语毕,顾理元不等沈静回答,逃也似的推门走掉了。在汽车上,顾理元恢复大哥本色,一面揉肩膀,一面对曾婉婷发表逆耳忠言:“姓沈的先前是个什么人,我同你讲过,想必你也没有忘记。而且,曾二小姐,你要知道,沈静现在虽然手里还有几个钱,可他现在又瞎又瘸,形同废人,以后的日子就是坐吃山空——你无论是同什么男子恋爱,这笔经济账不能不先算清楚!还有……”曾婉婷在汽车内枯坐了许久,好容易把顾理元等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寒暄问候,却先听到了这样一篇言语。她既不能附和,也不敢反驳,只好苦笑着倾听,心想自己这回倒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后来听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