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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颤巍,透露着长者慈和,倒不似颜无口中那般古板严厉之人。“咳咳……这是?”老先生见到颜无身后的岑季白,感到疑惑。岑季白颔首致意,却转身伸出手去,似要扶人下车。老先生也算是阅历广博了,心道以面前这紫袍男子的气度,却对这车厢内人如此小心照拂,若非长辈亲眷,便得是个病秧子或是小娃娃罢。那车厢中有人探出身来,也是个着白裘的年轻公子,身形修长,气宇不凡。老先生正疑惑一个大男人如何竟要人搀扶,却见那年轻公子往下一跳,径直落入紫袍男子怀中。岑季白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有些无奈道:“小心。”“好冷。”林津缩了缩脖子,岑季白赶忙为他戴上了与披风相连的雪帽。“我是晓得你能接住的。”林津就着岑季白接他的怀抱,目光四下打量起来。迎面那老者神情有一瞬呆滞,随后,便侧身请他们进屋。两名膳夫与鹤鸣俱往膳房备膳,阿金领了几个禁军安置住所,也不曾到村里借宿,只在老先生院中建起营帐来。他们出行在外,只偶尔歇一歇仁和记名下客栈,其他时候,还是帐篷用得多些,有如行军一般。堂屋中只余小刀与风鸣侍候。“先生,公子同夫人是特来访您的。”颜无简单介绍道。“晚辈穆初,司职少府,家中兄长与颜将军交好,闻听先生这里藏书丰厚,颇多工事水利之著,特来向先生讨教。”岑季白执了晚辈礼,三两句说明来意。眼前之人老态,倒不像是颜恪本人,即便真是颜恪,倒也是廉颇老已。他想,眼下这人愿不愿意跟他走倒不是太要紧了,将那些颜无间或翻阅过的著作带走,此行便算是功成。当年颜家遭难,家中藏书,也不知流落何处。那时候实在无人想到,应将他家中藏书收归少府的。“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岑季白又道。“咳……公子多礼了,鄙姓吴……吴崇。”那先生答道。“近来秦州修筑水利,河道几次溃毁,晚辈无奈,故此广寻良策。”岑季白长叹一声,又道:“可怜秦州百姓……”那老先生略作思索,道:“这里藏书是有,却非老朽所著,公子……咳……公子有需,尽可借阅。”缓了缓,似是想及往事,又道:“苟利社稷,想来那著书之人,咳咳……九泉有慰。”岑季白暗自疑惑,又道:“多谢吴先生,那著书者……听吴先生之意,晚辈竟是无缘得见了,甚为憾事。”吴崇又与他们闲谈几句,便引岑季白与林津往书房去,请他们自便,倒是毫不防备。他精神不济,其实与岑季白谈话间已露出疲态来,面色苍白,像是久病之人。岑季白入得书房,翻过几册竹简,又取了一册工笔细描的绢帛图像,约是个承重结构,上下勾连。细看了看,搁到一旁,方才那点疑虑又浮上心来。近前是林津,一手糕点一手竹简,正是入迷模样。岑季白凑上前去,看那竹简上打头几个大字,是“武关之战”。原来这书房中还收着不少兵书。“当真古怪。”岑季白嘀咕出声,林津搁下竹简,不解地望着他。“三哥,你不觉得那吴先生太急于解释颜恪已死吗?”岑季白大致看了看屋中藏书之数,这吴崇绝非寻常乡民。“也不知是否是我多疑。”“有吗?”林津擦净指间糕点碎屑,细想了想,却将手中竹简递予岑季白,又拣出一册方才看过的给他。林津道:“前朝战事,记叙详备,伐武关是吴越成名之战。”至于岑季白方才说的事情,林津想了那么一瞬,已经忘了。“林家先祖对武关一败念念不忘,你家典籍里记载不知多细,这还有什么可看?”岑季白看他一时精明一时迷糊,便逗他说话,看他到底是迷怔还是清明。“不一样……”林津拿手捂在口边扇了扇,又是倦怠了,“外头铺床了?”养个孩子当真不易,岑季白搁下竹简,陪他去营帐中歇乏了。而后,又往堂屋中用膳。晚膳倒也简单,一顿饺子,一锅鸡汤。每日里鸡汤中煲些山珍好料,是迟衡特意调配,与林津滋补。他们这一行,膳夫是宫里带来,锅碗炊具,甚至暖帐的炭火也是自备,只用了些颜无家中柴火。如此详备,不知该说是懂礼节晓进退不给主人家添麻烦,还是该说这些人太惜命。中堂大屋,一众人低头用膳,相互间道些客气喜庆。听到老先生不时咳嗽,颜无面有忧色,未及开口,岑季白先指了迟衡与沈夜,晚些时候为老先生看诊。两人各有所长,迟衡善调养,沈夜诊疑难,一个中庸调和,一个独辟蹊径。沈夜虽然不喜与人共事,但这么十来天,也快习惯了迟衡。林津白日里睡得足了,晚间便陪岑季白等着沈夜与迟衡回话。他看了一阵从吴崇书房里挑出来的竹简,不多时,却又搁到一旁。林津伸出左手在腹上轻抚,面上显出一种柔和又满足的神色。灯下良人,氛围大好。岑季白小心脏开始漾起来,小轻风情柔柔满了苇川,小柳条纷扬扬挽了晴照,小弯月轻飘飘恋了云岫。林津的话将岑季白神思拉了回来,他道:“是不是长大了?”像是在问岑季白,又像是自语。“我觉着孩子大些了。”岑季白伸出手去,环住林津腰身,试试尺寸,又轻抚了抚,这才道:“是长大了。”至于变大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孩子长了多一些,还是因为林津吃得多一些,那可不得而知。第二日,不知可算是突发起想,岑季白与那吴先生谈及,想去那著书者墓前祭拜。没想到,所谓墓,竟只是一方茅屋后垄起的土包。墓上积雪,白皑皑一团。“怎么没一块碑石?”林津怎么看也不觉那像是墓。“人死魂消,留名姓……咳……又有何益。”老先生轻叹。“先生,您随学生去王都吧,学生照料您了。”颜无忽道。看到这一山白雪,又想到昨夜医师诊断,他心中涌上许多悲苦之意。他这先生年岁其实不大,但劳苦之人显老态,不惑之年,看着竟有五六十年纪。又因身子骨早年亏损太过,而今如风中残烛,将熄未熄。吴崇俯身在那雪茔上轻抚,微颤的双手瘦削而骨节分明,满刻了沧桑纹路。“咳……穆公子,书房那些著作……可有助益?”吴崇避过颜无之话,反而问向了岑季白。岑季白化名为“穆初”,也是有因由的,少府上下,历来多有穆家人。眼前人若真是颜恪,应当对他这身份相信几分。“助益良多,实在多谢先生。”岑季白拱手道:“但不知先生可否割爱?”“既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