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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腰上,从此处往上过于陡峭,就不好行马了。岑季白下马,牵着紫电又往山上走了一阵,在仙子石后头另一块石头上看到一大一小两团模糊影子。“三哥。”他快走了几步,脚下崎岖绊了一下,右手斜向里情急抓了一把,撑在一棵小树上,这才避免跌倒。这一声喊出才觉不妥,他还没有入北军历练,还没有同林津兄弟相称的资格。但喊了那么多年,一时竟忘记改口。林津虽然看不清楚,听到声音也知道是岑季白了。“你来做什么?”林津如果是要为自己毁容而气闷,几个月前就闷过了。但一看到岑季白,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岑季白那个时候还背过他呢,一听说他的容貌好不了,在营帐里就嫌弃得跟什么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哦,岑季白还背过他……林津不免觉得自己或许有些欺负人。岑季白救过他两次,他应该要知恩图报才对。不,见鬼的知恩图报,岑季白从小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好色无赖,他才不报呢。岑季白再上前些,小心问他:“你没事吧?”他弄不清楚林津这回是置了多大的气,又是为了什么而置气。重生回来,岑季白有时候想,那些该死的人怎么还都活着呢,他该要一个一个活活剐了他们。但想到林津还在,那份蚀心的仇恨便能再压上一些,让他有些耐心,只要林津还在。能看到林津,能同他说说话,真是太好了。岑季白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星沉是个没心的,他今日做了什么,明日一早就忘得干净。你若是同他置气,就不值当了。”林津可不管什么有心没心,一听到宋晓熹的名字就着恼,何况岑季白“星沉”、“星沉”喊得亲热极了。“谁同他置气?他那样人人喜欢的,模样又好极了,谁要同他置气?”林津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说的都是气话,无论语气还是内容都是气鼓鼓的。他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这大黑的天色,听着远处呼喊三殿下、三王子的声音,便道:“走。”岑季白愣了愣,“那你不气了?”林津牵了银霜,那同他格外投缘的白马温驯地跟着他,一点也不用他用什么力气牵扯。他有什么可气的呢,他想。可他莫名其妙地气闷,气岑季白。“三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林津面容丑恶,恐污了三殿下眼目。”岑季白一听这话就急了,“哪个混蛋说你丑恶,我去砍了……三哥……三哥好极了。”他绝不许任何人说林津不好,林津仗义,机敏,温良,仁善,从容,潇洒……林津什么都好。“你不是躲得远远的,躲我么?”林津有些不依不饶,他丑又怎么样,碍着岑季白什么了。“明明就是丑。”岑季白知道林家人格外看重容貌些,其实世人都喜欢好颜色,他也喜欢。但所有的好颜色都比不上林津,林津给过他一个家。他心颤道,“不丑。”山下的火把已经近了,人声马嘶混杂一处,执金吾上官腾看到他们,喘着气道:“三殿下可还好?哎哟哟,三殿下,陛下同周夫人在宫宴着急呢……哎哟哟,可吓坏老臣了。”岑季白虽是夏国王子,但他没有官身,按夏国惯例这些臣子虽要敬他几分,但并不需要跪拜。然而上官腾膝盖一软,竟是往地上拜了一回。“三殿下,老臣腆着老脸,求您往宫宴上去吧,太仆失职,殿下尽可告知陛下,请陛下责罚。但如今陛下还在宫宴上担心着呢,请殿下万万不要同老臣为难,快些回去吧。”岑季白嘴角抽了抽,这老贼一来就给他下套。无论是让夏王知道他这个三王子骄纵无礼,竟然迫得上官腾跪了一回,还是指责夏王的宠臣曹桂,岑季白哪件事都做不得。他快步上前扶了上官腾起来。“将军快快请起,季白一时忘了时辰了,与太仆大人是无干的。劳烦将军亲自来迎,季白心下愧怍。”每一代执金吾执掌禁军,都是当代夏王最信任亲近之人,因是岑季白年幼,上官腾对他的态度,一贯是刻意带出几分长者的亲切来。说起来上官腾一个禁军统领,却同夏王似的体态臃肿,便知他做将军是不合格的。他待岑季白看似谦卑,实则每一句话都在算计。太仆放任林津夜间纵马,这半晌还没寻过来,确实是他失职。如果岑季白一个不小心,真被上官腾绕进去,夏王碍于林家同岑季白两个人,说不定真会撤了太仆,那么,这个肥缺就要落在太仆的副手上官腾的侄子手里了。曹桂是夏王宠臣,责罚了宠臣,夏王对岑季白就没一点迁怒?上官腾如今,是要帮着岑秋和的。不过他看似谦卑,再过些时候,等到年轻的上官夫人诞下子嗣,上官腾可是要傲慢得上了天去。没了方后,周夫人同虞夫人两个,扶了哪个起来做王后,另一个那里都没法交待。夏王索性将掌理后宫之权一分为二,周虞二氏,各掌一半。然而后位空悬着,总是让人心痒。虞夫人心里不甘,便向夏王举荐了上官腾的小女儿上官缈,希望上官缈帮她稳固她在夏宫里的位置。其实起初年年几次宫宴,夏王能见着不少臣属家中的美丽颜色。后来臣属们也学精了,若非刻意举荐的,家中子女,但凡有三分颜色在,年岁稍长,便不大带到宫里来。不过能参与宫宴的臣属,家世身份都是显赫,即便宋之遥这样被夏王惦念了好些年的人,夏王也不好硬抢,死磨硬缠,用尽手段,前后两三年时间,才让宋之遥进了宫。再说夏王眼光也挑,若非宋之遥这样的,他倒也不费那个心思。上官缈十岁之后,夏王便没再见过了,他若是见过,上官缈定然是会叫夏王费尽心思弄进宫里的那一类。总之,上官缈入宫后深得夏王宠爱。入宫后不到一年,又有了身孕,不只不将周夫人放在眼里,连虞夫人这个引荐她的人,也被她踩在了脚下。王后之位,虞夫人是不要作指望了。而上官腾一家,隐隐倒有了取代方家,居于四大世家的势头。今年这场宫宴,上官缈便是其中主角了,岑季白并不认为夏王还有心思担心自己同林津的死活。前世的上官缈诞下王子,频频对岑季白同岑秋和出手的同时,也激怒了虞夫人。虞夫人没有太多的手腕,上官缈也没有太多宫里生存的经验。在周夫人刻意挑拨之下,虞夫人害死了上官缈母子,也惹怒了夏王。岑秋和也就与储君之位彻底绝缘。上官腾这个人,可恨可气,家中金银倒很多。岑季白这时候看到他,就当是看个金人偶似的,想着等哪天夏王死了,上官腾作威作福这些年攒下的东西,都要进了他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