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旗 - 同人小说 - [KHR] 拆线(8059)在线阅读 -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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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这种东西——或者不能说是东西,甚至连物质都不是,ta是凭空捏造的,就连用哪个ta也不好说——偏偏科学家哲学家都说这是最神奇的事物。

    接起陌生的号码,山本武听着听着不说话了,就连狱寺隼人都听到话筒那边催促的声音,这才知道他是在发呆。

    狱寺隼人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眼神。

    电话响起之前他们在聊拳馆的交流赛,休息时间公司里几个人挤在茶水间的折叠桌前吃午饭。

    组长沢田纲吉今天也在,提着一袋子速食干巴巴地嚼啊嚼,望着手下五颜六色的餐盒羡慕得要死:“我说啊狱寺,你找情人的眼光真好,也给我找个会做饭的吧。”

    太复杂的菜式山本武嫌麻烦,整租公寓里厨具也不全,他只是随便做了点便当,怎么就被老大点名了——别告诉我以后要做好几个人份的,好费时间,干嘛要露才呀。

    “您想吃什么尽管说!山本家以前开餐厅的,什么都会做。”狱寺隼人替山本武接了活,也不管被老大说成是什么关系,“是吧,山本,明天给沢田先生也带一份。”

    “不是啊,狱寺,被事务所那位知道了极限的不妙啊,别给我徒弟惹事行不行。”

    了平没说那人名字,不过不难猜。跟组里有合作的律师先生山本武见过一次,那场面可谓是非常刺激。

    两个大男人在办公室里谈正事,没一会儿就传出争吵声,紧接着就打了起来。都穿着西装自然是伸展不开拳脚,狱寺隼人砸开锁带着山本去拉架。拉倒一半他才发现狱寺隼人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嘴里喊着有话好好说,一边把沢田纲吉挡在身后,手里抓着计算器往Reborn先生身上砸,堪称护主大爆发。

    山本武在混乱中挨了好几下拳脚,暗叹娃娃脸揍人好痛好痛好痛,仗着力气大架起Reborn拖到门外,方才制止住这场内乱。

    后续怎么处理山本武无从得知,他一个新人也不方便过问老大私事,倒是奇怪狱寺隼人看谁都居高临下,满地都是他不爱吃的野菜,独独对沢田纲吉恭敬有加,就差没弄个神位供起来早祈祷晚晚忏悔。

    做饭不麻烦,麻烦的是洗碗。不过山本武见狱寺隼人没否定那句“你的情人”,想着讨好情人在意的上司就等于讨好本人,朝着组长露出笑脸:“啊,倒是不麻烦,沢田先生有什么不吃的吗?”

    想到最近和Reborn还在冷战,可是开庭的日子已经临近,沢田纲吉决定还是避免节外生枝,大哥的建议一向很有参考价值。

    “还是算啦,我自己学着做吧,也不能占用你下班时间。”黑道大佬抱歉地笑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山本家是和食餐厅吧,要是会做意式菜说不定还可以教我。”

    “菜谱以前倒是有,不过都清理了,可以把书名写给您。”

    “啊这样吗……”沢田纲吉好像又觉得不合适,望着挂钟自言自语:“感觉他不是那种会被手作便当收买的人啊,好难搞。”

    “绝对不是,相信我。”

    笹川了平飞快打扫完战场,老婆给他装的饭盒上还贴着两个人的大头贴,被他用纸巾擦干净放回保温袋里,拉开椅子站起来:“建议你喝个烂醉去找他发酒疯,极限的大哭一场。”

    “什么!你要让沢田先生去找那个伪君子服软!”狱寺隼人比当事人还激动,嘴里的芝麻粒飞出两米远。

    “……这也不是不行,”两眼一闭,沢田纲吉很认命,三十好几的人视死如归:“反正我酒醒了就断片,虽然是他错在先,但我想把他哄开心了他就会帮我辩护的。”

    山本武向来对八卦敬而远之,可这个八卦也太有吸引力了,爆点多到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狱寺隼人还在试图阻止老大的自杀式行为,理由是低声下气求人不该符合他身份,实在划不来;但对方似乎已经把这个点子当成最终执行方案,怎么劝都不听。

    众人只看到狱寺隼人心如死灰地趴在桌子上,盒子里的饭菜还剩下一半,看样子是无心再吃。山本武拍拍他的背,低声说道:“不要剩饭啦,下午会饿的,晚上再吃东西又胃痛。”

    抬起头看到山本武的脸,年轻人没什么表情,单纯直率,告诉他要注意身体。狱寺隼人看了一会儿,茶水间里安静到只有呼吸声,还有沢田纲吉喝果汁的声音。

    狱寺隼人一把推开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拿起筷子继续吃。

    就在这时山本武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但他还是接了起来:“您好?这里是山本。”

    “山本先生,山本刚是您父亲吧?骨灰可以领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取?”

    时间果然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就像是魔术一样,变走了一小段记忆。可魔术终究只是障眼法,鸽子事先藏在胸口,扑克都是特制的道具,人也不过是躲到舞台机关下面去了,表演结束后还是要爬出来谢幕的。

    山本武这时才想起来,他已经没有父亲了。

    沉默很长久,客服也很有经验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才再次出声催促:

    “山本先生的骨灰可以领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取。”

    与此同时,狱寺隼人收到了山本武的求助。

    瞬间通红的眼睛里眼泪在打转,又生怕哭出声来而死死憋住,抓着手机的手在抖,不知所措地急促喘息着,喉咙里挤出气声。

    “那么,我稍后再致电。”

    话筒传来忙音,山本武依旧无法做出反应,就这么看着狱寺隼人。他在他脸上看到了淡然,可能有点吃惊吧,但完全没有悲伤。

    对啊,只有我会难过。我是他的儿子,除此之外还有谁会为他的离去而悲伤呢。

    太悲哀了。

    “我该怎么办?”他问狱寺隼人,“怎么办才好啊……”

    没有人回答,只有年轻人嘶哑的嗓音在向他人寻求安慰。

    他得到了一包纸巾,笹川了平把它拆开来,抽出第一张放到他面前;

    他还得到了一瓶橙汁,沢田纲吉给他拿了一个纸杯,拧开瓶盖放到他面前;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拥抱,狱寺隼人把他的头靠在肩上,拍拍他的背,告诉他:“午饭很好吃,谢了。”

    怀里的人哭的很难听,语无伦次说着不甘心的话,不知道在指责谁,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但狱寺隼人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还有他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无助,脆弱,不堪一击。他分明可以向任何人求助,沢田纲吉比他有门路,笹川了平和他更投缘,但他偏偏只看向了自己。

    那颗扎手的脑袋还在抽泣,狱寺隼人揉了揉,心想:选错人了,笨蛋。

    狱寺隼人不敢陪着去,拜托沢田纲吉帮忙载他出城。

    坐在大佬车里,山本武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直到沢田纲吉帮他设定好足够的空间放腿,椅子往后滑出去一截再慢慢升起,山本武再也不好意思沉默,低低道了声谢。

    “不客气,”微微笑了笑,沢田纲吉取出墨镜戴好,“要是不想说话就不说吧,虽然卖惨也不会给你加薪,不过要是想发牢sao也可以说说看,我会听。”

    “哇,黑道老大最近流行温柔大气人设?”

    “说什么呢,我可是有在好好经营酒店,本区纳税大户哦。”

    “沢田先生是很成功的大人呢。”

    “哈哈,谢谢。你也想变成优秀的大人吗?”

    “也许吧,大人就能轻松承受很多事,不像我什么都不做了。”

    “就算是大人也有做不到事,小孩子反而能无所顾忌。”

    “……比如,喝醉了去卖蠢好白嫖律师……的事吗?”

    变道中猛地踩了刹车,LM差点被追尾,后面的喇叭声非常愤怒,沢田纲吉缩着脖子赶紧打转向灯,明显换了个语气:“这是我的私事。”

    呜哇,虽然看着无害但实打实是组长啊,有点可怕。

    “抱歉抱歉,”山本武扣上安全带,问道:“您为什么会做这一行啊。”

    “哈哈,这么直接啊。”沢田纲吉笑得毫不遮掩:“倒也没什么,老爸死的早,我和母亲总不能跟着他陪葬,只好早早下海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容易,”山本武也不敢去想这人到底都做过哪些迫于生计的事,就怕听到些不该听的内容,只好把焦点换到别人身上,“那狱寺先生呢?”

    “他啊,你想听哪一段?有点长诶。”

    刺眼的午后阳光从高速前方照射过来,山本武闭上眼睛,听到软软的柔和声线向他讲述关于狱寺隼人的故事,从眼帘挤进来的金光久久无法散去,光点聚散而来,组成一个人的轮廓。

    来亚洲寻找生财之道的商人与当地商会达成合作,在夜晚结识了一位美艳动人的音乐家。她有着异国血统,说着与商人同样的故乡语言,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孩子。随着经济动荡,投资蒸发成泡沫,商人不得不离开这片土地,赶在日本金融尚未完全崩塌前逃离。

    商人留下了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孩子。

    “狱寺mama带她来我家的时候才十三岁,问题儿童一个,还和我抢零食。”

    山本武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什么?哈哈哈哈!”

    “真的……”沢田纲吉也来了劲儿:“只不过后来出了事,我有点疯吧,吓到他了,否则搞不好这辈子都要被好兄弟骑在头上。”

    到底是什么事啊好在意……话说你们年龄差这么多也能做兄弟吗?狱寺根本没把你当兄弟好吗,他完全被你震慑住了好吧!

    山本武想问又不敢,只好旁敲侧击:“那您是想要Reborn先生帮忙做什么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沢田纲吉有点不好意思,言简意赅,似乎觉得挺丢人:“去年帮忙借东西,和人起了点小摩擦,没处理干净证据,说不准会被定性成过失杀人,所以希望他能帮我出庭辩护。”

    完了,好像听到很不妙的信息——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高速最低限速70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本武冷汗都下来了,硬着头皮追问:“那他不帮忙的理由?”

    “别提了,”沢田纲吉快被气死了,焦头烂额:“上个月被原告阴了,那老头把我资助一女孩子的流水发给Reborn,说成是我包养情人;那小姑娘看着挺纯洁,没想到是个白莲花啊,演技一流,骗得Reborn和我打架来着。”

    走头无路的黑道大哥深陷泥潭,山本武只觉得当局者迷,望着他被阳光照到失真的脸,一种倒错感涌上心头。

    你看,开再贵的车,有再大的权势,他也得按时纳税,还会为了讨好一个人而急得团团转——没有喋喋不休的教授,没有老学究指着鼻子骂,也没有教练催命似的哨声;四角场上再也没有山本武,但球队肯定还在早晚按时训练,春季赛的人选早就重新编排好了吧,搞不好他的号码也有人顶替了——会是谁呢?

    高速路边巨大的指示牌写着距离国立墓园还有两公里,山上密密麻麻的石碑晃人眼睛,车子拐进最近的一条弯道,在领取处停下。

    抵用券能够兑换的骨灰盒是合成板材,沢田纲吉看了一眼,在山本武发呆的空档偷偷塞钱给工作人员,让他换成最好的那种。从托盘上捧过小小的盒子,山本武抱着回到车里,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向司机道谢。

    “什么啊,这要算在你账上。”

    一想到债主自己给自己加价,山本武没忍住笑了。

    虽然笑的有点惨淡,好歹是笑了。沢田纲吉发动车子:“回去了?”

    “嗯,麻烦您了。”

    “回狱寺那里吗?”

    “……这,”毕竟是别人的住处,山本武有点犹豫,“我还是先问问他吧。”

    沢田纲吉看他这样子觉得不是个事儿,提议道:“你家的房子还在待售,可以先把叔叔送回去,下葬的时候我再去接过来。”

    这简直是天大的仁慈,山本武不确定道:“真的可以吗?”

    “狱寺说要给新人准备点什么,”沢田纲吉给他下定心丸,“放心吧,叔叔也会高兴的。”

    他会高兴吗?

    也许吧。

    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搞不好会暴跳如雷,一边揍人一边骂他怎么敢招惹社会分子,骂他怎么敢学会抽烟赌博打架,骂他怎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小羽毛。

    山本武抚摸着手中的布包,安慰他说,放心吧老爸,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第二天早上,山本武在睡梦中被叫醒,狱寺隼人举着最新的表格问他怎么突然少了五千块本金,而且还是沢田纲吉收的款。

    “是奖金。”

    “奖金?”

    “嗯,沢田先生说这是军师费。”

    “啊?别睡,你给我说清楚!你跟老大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Reborn先生清楚得很,只是逗人好玩又不想承认自己被下套。冷上三天他肯定来找你,到时候只要委屈无辜诉诉苦,再给他个台阶下就好了。”

    狱寺隼人提着山本武的领子,歪着脖子的小傻子说完又晕晕乎乎地睡了回去,仿佛昨晚在自己怀里默默掉了一夜眼泪的不是他。

    他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清醒又糊涂,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被丢回床上的山本武听到刷牙声,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纳闷极了:怎么狱寺总想强吻自己、最后又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