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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捡起抹布丢进水盆里,然后招呼沈淮初过去给他梳毛。沈淮初依旧不大情愿,然而他没有办法,毕竟梳毛这件事他无法亲力亲为。他耷拉着脑袋踱步过去,蹲坐在顾青行面前那处被阳光照到的地方。阳光很暖,照得人昏昏欲睡。木梳一下一下刮在皮毛上,轻得像是在挠痒,沈淮初竟这样睡过去。顾青行替沈淮初梳好毛后在阳光中坐了会儿,才起身回到窗前,继续抄写门规。三十遍门规快抄完时,落月峰忽然有客到访。谢停云在落月峰上设有结界,除了被他允许进入的人和灵兽,其余的想要进来,须得用峰脚的符纸向落月峰里的人传信,让里面人为他们打开结界。洞开的窗前忽然窜出一道符纸,字写得有些歪扭,但大致能认出写的是“顾师兄,我是王潇,我可以到你那一起抄门规吗”。顾青行朝外挥挥手,那道符纸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他垂下眼,把最后一句抄好。风很快将墨迹吹干,顾青行数了一下,三十份门规不多不少,便叠好卷起,放到乾坤袋中。他往脚边瞥了一眼,沈淮初仍在睡,但此时日影已斜,风夹杂寒意,不多时天便会黑下来。黑眸中微光细碎,少年抿抿唇角,绕去桌前将窗户合上,又到沈淮初的“狗窝”里捞出他的小被子,为沈淮初披上。通体雪白、毛发蓬松的灵兽被这个动作惊醒,他翻了个身,将被子和顾青行的手一起压在身下。浅色眸子半睁着,水雾迷蒙,视线不甚清晰,呼吸尚不均匀,沈淮初不耐烦地把爪子伸直,却被一截微凉的东西拦了一下,没能触碰到地面。什么玩意儿?沈淮初用爪子拨了这东西一下,rou垫竟被捏住,紧接着顾青行的声音响起在他头顶,“别闹。”沈淮初使劲眨眨眼,终于看清顾青行正弯着腰站在自己身旁,一手拿着被子,一手捏着他的爪子,刚才阻碍他和大地进行亲密接触的东西就是顾青行的手臂。北凛剑宗门派服的料子又滑又凉,但不冰冷,本被挽起的袖口因顾青行动作而滑落,被灵兽爪子打了一下的地方留下一根白色细毛,于黑底布料上十分明显。沈淮初翻身站起,抬爪把那根毛拍掉,动作十分迅速。“我去凛岩阁找巫长老,你自己去院子后面找师父的青红和青紫玩。”顾青行道。青红、青紫指的是谢停云那两只灵兽,名字取得十分随意,直接用双眸颜色指代,和顾青行给沈淮初取的“勾红”异曲同工。顾青行掸了掸小被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放回沈淮初窝里。沈淮初当然不会如顾青行的愿去和缓坡上那两只跟他语言不通的灵兽玩耍,他亦步亦趋追在顾青行脚边,打算和他一起去凛岩阁。“路程太远,一去一来至少半个时辰,你不必跟来。”顾青行止住脚步。半人高的灵兽直接用脑袋顶开房门,身体力行告诉顾青行他一定要跟去。凛岩阁是北凛剑宗的藏书阁,剑宗弟子名录也存放于那处,然而凛岩阁日夜有弟子看守,外面设有结界,无法轻易进去。现在有了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毕竟谢凌之这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他稀里糊涂的拜了师,总得弄清楚自家师父是何方神圣才行。“勾红。”顾青行喊了一声。沈淮初不管不顾,径直往外。他的身形完全隐没在夕阳余晖之中,昏黄的光裹在他周围,仿佛他是一团虚晃的影子。顾青行眼尾略略下沉,勾勒出一抹无奈。他迈腿跟上去,衣袂漾开波纹,雪地上脚印又多出一串。第16章红枫05今日清晨,沈淮初由西向东,逐渐行入被日光照亮的天幕。现在黄昏时分,他一点点从夕阳余晖中走出,阳光尽灭之地,雪光耀眼,和星辰相映。灵兽深深浅浅的脚印仿若梅开,点缀在青石白雪的萧条之中。路旁多数是阔叶树,枝干粗壮,枝杈纵横,能想见春深时分是如何翠叶繁茂,可玉屿山上四季皆是凛冬,春天永远不会来临,那情那景除非沧海桑田,恐怕是无法瞧见的。沈淮初啧啧舌,想不明白为何谢停云会在自己住处栽种这类树木,仿佛一场看不见尽头的等待。他边走边四处瞧,夜里的雪景和白天不大一样,但看多了便觉得无趣,他扭过头去,寻找走在自己身后的顾青行。他先从右往后看,没瞧见人,往左边偏转脑袋时头上被人揉了一把。揉他头的那只手顺着脖颈曲线往下,捏了捏后颈rou才放开,刚好避开扇出去的翅膀。沈淮初抖抖毛,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后颈不比脑袋,摸他脑袋时兴许他还会抬头蹭蹭手掌,但后颈那处rou十分敏感,被轻轻sao一下他都会颤抖,更别说被捏住了,像是命被人捏在手上一样,极不舒服。也许那里是沈淮初身为灵兽的弱点。想到这,他试图用爪子摸一摸自己颈后,无奈爪子太短,不蹲坐或趴在地上没办法够着。他半抬爪子、在空中瞎比划的动作被顾青行看在眼里,后者疑惑地伸手去顺沈淮初头顶被揉乱的毛:“怎么了?是方才有哪处没洗干净?”沈淮初摇摇脑袋,摇到一半惊觉少有灵兽会如他这般精通人言,便生生扭回去,踏着步子继续朝前。顾青行没继续关注这个问题,迈开腿走到沈淮初身旁,和他并肩而行。约莫走了一刻钟时间,沈淮初和顾青行终于来到峰脚。落月峰的出入口开在一棵枫树旁,枫树和之前见到的那些阔叶树一样,一年从头到尾都是光秃秃的,红不了一次。谢停云以枫树指向正南的那一根枝丫为界,设下限制结界。结界外有一方石桌、四张石凳,一扎符纸被线串着从树枝上吊下。说是符纸委实太过抬举这些东西,它们其实只是被谢停云施了法的黄纸条,写完字后喊一声要找的人姓名便会自动到那人屋里去。沈淮初迈出前腿,从结界里往外探头,便见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他右手还抓着一支毛笔,压在手下的那张纸黑了大半。这人正是和顾青行一同被罚抄门规的王潇。沈淮初不知道王潇曾用传信纸条找过顾青行,也不知这两人第一天上课就被罚了,但他不傻,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人不是来找自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番,顾青行没有任何动作,他只能走过去,一爪子拍醒这个睡得直流口水的胖子。也不知做的是什么梦,胖子嗖的一声坐直背,表情三分错愕七分惊恐,眼还未完全睁开,手就动起来,开始在宣纸下半部分、被墨染得不能再黑的地方鬼画符。这样的动作持续有好几息,王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