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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白瑾(剧情章)

    就在谢长华在他十弟身上日夜厮混的时候,一个月转瞬而逝。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告庙仪各礼已行过,只待几日后的册封大典,迎娶白氏女瑾入主凤仪宫。

    送走最后一批前来恭贺的人,白相招呼下人合拢厅门,面上流出几分倦意。他按按眉心,随口向一旁侍候的管家问道,“小姐呢?”

    “小姐还在闺房中。”

    白相松开右手,眉间的胀痛略略缓解了几分,“让她来书房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他甫一坐到书房中,就听见门扉轻响,一个十五六岁少女推门而入。她长眉纤秀,拢着一双寒星点缀的凤目,唇角抿起一丝寡淡的弧度,笑时让人觉着端静和婉,怒时又自有几分冷冽锋芒。她前行几步,向白相曲膝行礼,一举一动挑不出半分差错。来人正是白相的嫡女,谢长华的准皇后——白瑾。

    “瑾儿,不必拘礼,坐吧。”

    “是,父亲。”白瑾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咱们家的几个女孩儿里,你年纪最长,又向来沉默恭顺,所以你被选为皇后,爹是放心的。”

    “是。”白瑾面上无悲无喜,低眉垂目地应着,叫人不知她心中所想。

    白相注视着她沉默的容态,眉间却显出几分忧虑,“只是先皇骤崩,陛下匆匆即位,政务繁忙,精力有所不逮,你既替陛下打理六宫,应当尽心竭力,处处小心。不过,你向来处事谨慎,这一点我并不十分担忧。只是……”白相顿了一瞬,“只是你也应同时效仿长孙皇后的贤德,在陛下偶有疏漏之时,及时进言,不可一味沉默,纵使陛下偏听偏信,有损圣行。”

    白瑾低头应下。

    白相长叹一声,又道,“唉,想我白家自圣祖时从龙入京,拜官受爵,如今已有五世矣。前后历经高祖高宗等七朝,其中不乏护卫幼主、临危受命之际,虽在肃宗朝因燕王之乱而被褫夺爵位,却依旧备受恩重……”白相从桌前起身,捋着颌下的短须,起身缓步踱至窗前,锁紧眉头,“然在先皇之时,却有周宁、裴顺之之徒屡进谗言,挑拨离间,致使陛下渐渐与白家离心,君臣难以同心协力,实在令人惋惜。如今你既然入宫,必要多加劝谏,回转陛下与白家之间的关系,不可再重蹈先帝时君臣的覆辙。”

    “是,女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白相见她恭谨的模样,心里颇为满意,“好,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白瑾应声退下。此时正夕阳西斜、暮色四合,园中凉风习习,卷走了连日的暑气,虫鸣寥寥,不复午时的喧嚣。白瑾缓缓行在小径上,一言不发,身后跟随的婢女小心地觑着白瑾的神情,须臾才开口问道,“小姐何以面色不愉,是有什么心事?”

    白瑾摇摇头,回道,“并无。”她心底思绪烦乱,却并不能向侍婢妄言。往日白相并不常在她面前谈及国家大事,但白瑾自幼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学习诗书礼义,对政事并非一窍不通。她知道世家大族把控朝野,积威甚重,其中又以白、陆两家尤甚,白家久在朝堂,门生遍布;陆家掌握军权,功高盖主。新帝初登大宝,自然要倚仗世家稳固政权,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肃宗朝时,君王就有意削减世家的势力,到前朝时君王与世家已呈针锋相对之势,若新帝又有心铲除世家,又岂是她一个后妃的三言两语就能劝阻的?不过,父亲提点她出言劝谏也许只是微末之举……想到这儿,白瑾的面色微沉。然而,不知新帝又是何种秉性?想他母妃出身不高,自幼在宫中备受冷落默默无闻,难道真如旁人所说养成了一副庸庸碌碌怯懦不争的性子?既如此,先皇膝下皇子众多,何以要八皇子即位呢?

    思索间,风竹居已近在眼前,门前紫竹潇潇、晚风飒沓,一片清幽雅静。白瑾见到寝居,心中骤然涌出几分疲惫,她面上不显,脚步却放缓几分,慢慢行于竹林之中。

    “阿姐!”竹林中突然有人出声,白瑾抬头望去,眉眼微弯,唇边旋出一个清浅的梨涡,“你怎么来了?”只见竹林中央的凉亭里,坐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身着妃色长裙,长发疏懒地扎起,手中举着一个白玉酒盏,冲着白瑾眨了眨眼,“来找阿姐喝酒啊!”

    白瑾坐到石桌旁,看向自己的胞妹白未央,眼中终于消去了几分愁郁,“怎么想着今天来找我喝酒?”

    白未央一边给白瑾斟酒,一边大大咧咧地道,“不现在找你喝酒,难道等你进宫了再找你吗?”

    “来吧,”她斟好了酒,举起杯盏看向白瑾,眸中如燃起灼灼冷焰,“敬阿姐敢入幽冥,勇闯深宫。”

    白瑾莞尔一笑,与她碰杯,“也只有你会这样形容入宫了。”

    “唉,”白未央叹了口气,有些颓唐地道,“不过即使你不被选为皇后,也必定要入宫,新帝即位,父亲迫切地想稳固权势,怎会放弃如此良机?只是……”白未央意味深长道,“白家早已到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极将衰的境地,不知这火是燎灼锦殿,还是转瞬而息呢?只是可怜我们姐妹二人要分隔两处,再难相见。”

    “未央,慎言!”

    白未央笑出声来,“我们姐妹私下闲谈,何足畏惧?”

    白瑾微叹道,“父亲方才叫我前去,是为了提点我入宫后要在陛下面前多加劝谏,缓和与世家的关系。”

    闻言,白未央的面色沉了下去,“他果然是抱了这个心思。若你听了他的话,要在陛下和白家之间左右调和,你在宫中岂不是更加如履薄冰举步维艰?除非陛下全然怯懦不争,不然只会让陛下更加厌弃你,使你沦为他与世家斗争的牺牲品。”

    白瑾沉默地听着,许久才摇摇头道,“只愿事有转机,不至糟糕到无可退步的地步。”

    白未央为jiejie再斟一杯酒,“先皇执意要选八皇子即位,想必他定有些过人之处。阿姐只要小心行事,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白瑾无言地举起酒杯饮下,眸中静水流深,“不求鹣鲽情深,只求平安顺遂。”

    白未央握住了她的双手,“阿姐,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