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旗 - 耽美小说 - 破阵图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最终在先皇驾崩后开始了连年混战。

男孩的父亲是沙场老将,统领姬朝左军,战无不胜,声名远扬,他也随父从军,箭破旌旗,长戟饮血,年纪轻轻就做了先锋。

等到少年长成了青年,父亲早已马革裹尸,彼时宗室内乱,他奉命率军保护少帝回宫登基,离王城只剩不到百里之遥。

然而兵疲马乏,若前进恐吃败仗,若后退怕误大事,更有残兵俘虏被拘营中,无论进退都是累赘。

战耗连年,成败一举,君令催急,将莫不从。

权臣进言,君主赐剑,年轻的将军下令让伤兵和俘虏兵全部留下,做了九死一生的设伏陷阱,而他亲领奇兵连夜奔袭王城,终于在那一日的逢魔时刻破开了逆臣防卫,听少帝一声令下,大军席卷而入。

他在腥风血雨中勒马伫立,背后是堆砌袍泽的尸山血海,面前是欣喜若狂的姬氏少帝。

后来,少帝如愿登基,功过奖惩一朝落定,他成了金殿之上最年轻的重臣。

可他记得那道山谷,记得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士兵因为受伤不能前行,被以设伏为名留在那里葬于黄土。无数乌鸦遮天而来,落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啄食或鲜活或腐烂的血rou,它们的叫声像极了垂死之人的呜咽。

都说为帝者无心,为将者无情,而他始终不能看开。

没过几年,朝堂权力分立,各派明流暗涌,他虽有战功却无家世根基相助,又生得孤直性情,不受姻亲之盟,不肯趋炎附势,成了金殿上再鲜明不过的靶子。

那年冬,母亲病逝,他行军多年的伤病也随悲痛一并爆发,曾经纵马提戟的将军如今只能在院墙里对着天空发呆。

与他不和的文臣趁机上奏,君主顺水推舟夺他大权,另立心腹为将帅,赠他财宝佳人安养残躯。

他面对传旨中官沉默良久,接下旨意交出帅印,却跪辞了赏赐。

那一年他方过而立,已经是两鬓霜白如半百老人,他自请协助镇守边关,从此将自己逐出了王城。

他来时有千军万马,走的时候只带了一队老兵。

西北边陲之地有一座孤城,他就带着无家可归的老部将们驻守在那里。此地常年飘雪,封冻万物,就连城墙也凝结了厚厚的冰,不再年轻的将军站在城楼上,身边倚着长戟,手里握着一壶烧酒。

琴遗音慢慢眨了下眼。

这一瞬间,光阴飞逝,转眼后城楼上已经不见了将军,城外却多了一座坟,尸骨入土,旌旗覆顶,坟前除了灵幡石碑,只有一把长戟立在风雪里。

这就是妖狐曾作为人的一生。

前世他乃前朝大将,命主征伐,本能助姬氏新君中兴王朝,没想到未败于沙场,却输给了自己和朝堂。因他此生为乱世之将,无论自愿与否,总归犯下杀业太多,所以这辈子他不为人胎,转世入了畜生道,化为了妖狐。

琴遗音无声吐了口气,心魔幻境的光阴又往前回溯几年,场景再度归于凝冰的城楼上,他自己也化身为一名士兵,持枪守卫,寸步不移。

背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拖着长戟一步步走上来,浑浊的眼睛扫视一周后慢慢变得精亮起来。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路过“士兵”身边的时候身形微晃,被对方顺势扶了一把。

“将军!”他关切地低声道,“风寒雪大,此处有我们,您还是回大营吧!”

“老夫无事。”将军摆了摆手,重新站稳了,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你叫什么名字?从军几年了?”

他道:“卑职张泉,从军四年,家父曾是将军的老部下,自小便教导我要为将军效力。”

“张泉,张泉……”将军喃念了两遍,再盯着他现在这张脸皱眉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你是张明的儿子?”

“是。”

“哈,果然是那老小子。”将军爽朗地笑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几岁,“当初他退伍娶妻的时候我还去喝过喜酒,没想到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你父母亲现在如何?”

“家母一切安好,家父两年前已经病逝了。”

将军的笑戛然而止,半晌后垂下眼,轻声道:“他也走了啊……”

心魔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抿着嘴唇眼眶微红,分明是有心事憋着,却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将军自然看出来了,便问:“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将军,我小时候听爹说起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张泉的脸上浮现出憧憬,让将军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回忆起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

鲜衣怒马,纵横厮杀。

“……您是姬氏的战神,是英雄,可为什么我们如今会留在这偏远的苦寒之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朝廷也没有派人来看望大家呢?”

沉沙折戟,风霜摧人。

将军回过神来,他看着年轻人脸上的疑惑与不甘,那一瞬间眼中风起云涌,尽在心魔掌控中。

张泉迟疑了一下:“将军……”

“这里不好吗?”将军反问。

张泉点头,又赶紧摇头。

“是不好,不仅偏远还贫寒,每天吃风刀子,过的是苦日子,更没什么乐趣。”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相比之下,王城就繁华多了,十里长街市井琳琅,大公子小姑娘都穿绸戴花,见了就觉美……若是等到逢年过节,嘿,光是灯火都能把你眼睛晃瞎。”

张泉忍不住想象那样的盛景,可呼呼寒风把他拉回了现实,瑟了下脖子。

“那么美的地方,是我们这些泥腿子刀拼剑砍打下来的,现在我们却在这样的地方吹冷风,只有做梦才能回到那里……你说,谁能甘心,谁能不怨恨呢?”将军亲手给他系着披风带子,动作很慢,声音也很轻,“我走的时候在心里发过誓,早晚会带着我的兵回到那个地方,让对不起我的人后悔。”

张泉打了个激灵,却觉得血液都不禁沸腾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那将军……”

“来这里第一年我想着怎么招兵买马,第二年我想着怎么走私盐铁,到了第三年……”将军说得越来越慢,“第三年有外族流寇侵袭这里,我率兵把他们赶尽杀绝,回头就有城里的老百姓来送水粮和御寒衣物。”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才想起,我除了是个将军,还是个从军吃饷守一方百姓的兵。”

张泉欲言又止。

“朝廷有人对不起我,老子怨恨他们理所当然,若有机会拿他狗头下酒也是痛快,但是……”将军闭了闭眼,“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兵,让他们一生为国却成了贼人;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百姓,让他们不仅苦于生计还要毁于战火。”

张泉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可是现在这样,您就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吗?”

“你说得对,这个问题老夫也想了很多年,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些岁月,到了如今这把年纪才明白……老天爷本不公,人世本不平。”将军浑浊的眼里亮起了光,“既然如此,我还计较什么得失公平?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