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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咸不淡地问他。却没想到我这死鱼一样的态度竟然把他的火气给噎回去了,他不说话,哆嗦着发紫的嘴唇看着我。“你说啊!我结婚你的病能好吗!”“能!”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用和我相同的音量吼回来,但那一小段沉默早就把他的气势杀的片点儿都不剩。“你问问你自己信吗!能治病的那他妈是药,你让我生孙子给你下药用吗!”他的脸在我的视野里一点一点皱起来,像刚被人展开的一团废纸,毫无征兆地在我面前坐下去,抱着头哭。围观的人纷纷辱骂我的不孝,我也觉得,可是他抱头痛哭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小时候的我。“我就是想在临死前抱抱我的孙子,你就连这么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我蹲在他面前,用指腹替他擦了擦眼泪,“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选择活着,爸爸连这点权利都不愿意给我吗?”*我俩不欢而散,几个吃完瓜反应过来的小护士开始骂骂咧咧地收拾我惹出来的残局,我一眼都没回头,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在医院的大门被刚才屋里的那个女人拦下了。“你叫左柏川是吧?”她笑着问我。我推开她继续走,她也不介意,踩着高跟鞋跟上来,在我身后絮叨,“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放心我不介意,我认识挺多哥们儿和你一样的,这样最好了,我可以跟你结婚,满足你爸的愿望,婚后咱俩各玩各的,谁也不耽误,好不好?”我不理她,脚下步子越迈越大,她只能跟着我一路小跑,“你放心,我知道你家的情况,我不要你彩礼钱,但你不能要我嫁妆,哎你这人能不能走慢点,我在跟你说话。”我被她的话激得一个急停,转过身问道,“你结过婚吗?”“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她朝我摊摊手,从她的小包里抽出来一根香烟点上,然后摆了一个自以为诱惑的笑容,对我说,“你是不是心动了,这样咱俩的问题都解决了,我实话给你说,我最近被一个太子爷包了,他老婆好像发现了,我怕她查到我头上,就寻思结个婚保命。”我有一肚子的话想掏出来骂她,比起被我爸逼着结婚,她这种把结婚当作廉价交易的行为更加惹怒我。仿佛誓言里那些凝重的美好都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的过场,而相信这份美好的我在对方眼里大概就像一个无可救药的傻/逼。但我很快就决定闭嘴了,因为被一个傻/逼说成傻/逼,还因此浪费时间,那我他妈不用看起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傻/逼。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短短几个小时内,我突然解决了我所有的烦恼,经此一战我爸不会在找姑娘来烦我,我想明白了欠下的债务无论多少,只要我还活着就总有还完的那一天,还有宋嘉遥。大二那年,我给宋嘉遥写过一封十分丢脸的情书。里面有一段婚礼誓词,是我心头最爱的一段话。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美貌或失色。都永远爱他,保护他,尊敬他。宋嘉遥说他愿意。诚然,我确实没有资格把他拖进我开始崩塌的人生里,可我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主。我要去告诉我现在处境,我要告诉他我很难过,我多想抱抱他以及我多害怕。我把什么都告诉他,是走是留,我让他自己选。但是太晚了。我一路跑回家的时候,推开门,屋里却再也看不见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生锈的古铜色窗户上挂着水果皮做的小香囊,夕阳穿过玻璃,映红了一踩就吱吱呀呀响的木地板,吃饭的小圆桌上少了一只杯子,却留下了一张格外刺眼的白纸。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六个大字。左柏川,我走了。左大川和宋遥遥16左大川和宋遥遥16那张白纸下面盖着几捆板板正正摞好的蓝色钞票,纸面上连个褶子都没有,是从银行里新取出来的。小腿开始一抽一抽,脚腕也不断地打晃,我怎么也站不住了,弯腰扶着桌沿儿,头发垂下来,似乎有意把我的视野局限在那些深蓝之中,平整的钞面上很快就接连浮现出一摊又一摊水滴,我却听不见它掉落的声音。我不记得哭了多久,反正声音肯定不小,左邻右舍全都过来了,推开门就看见我捧着一大堆钞票一边哭一边吐,那个总和我抢锅的胖大妈好像还和我说了几句话,内容我记不得了。大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提醒我,时隔十年,我再一次失去了宋嘉遥。我想他是在报复我,他始终记恨着我十年前的面对他离开的不作为,所以他才留下了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那句话,和十年前一样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走得我哪都查不到找不到。我后来被好心的邻居们送到了医院,在我爸病房外的长椅上斜歪着打了几天吊瓶,他瞧见我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连几天心情都特别好,是不是还和隔壁床的病友聊天,问他家姑娘有相好没。在我打吊瓶的第四天时,老师来医院看我,他难得把自己搞得利落了些,我差点没有认出来。相比之下我继承了他往日的邋里邋遢。我们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他说好几天不见我去实验室,一打听才知道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抿着嘴,低头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针眼。我以为他接下来会问我有什么打算,是不是离开桐城回老家一类的,但是他没有,他给我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他妻子的故事。我一直都知道他有一个妻子的,据说还是我们学校一个很杰出优秀的女研究员,但我从来没见过她,有人说她学校革职,也有人摆摆手,叫我不要再问。我想那是他的伤心事,所以从不主动问起,他倒是常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还说我很像她,连使用移液管的错误习惯都很相似。可当我一没忍住追问时,他只是笑笑说,说来话长。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说来话长”这个词正如字典释义那般不是什么好词,不过是为那些不愿回忆起的往事盖上了一块布,挡一挡灰尘,掩一掩难堪,为往事不堪回首的找了个能保留一点点体面的词儿。那时还不懂这个词在恋人之间也可以很美。*老师他在谈起自己伴侣时,眉眼间非但没有半点落寞,反而更加神采奕奕,还带着掩盖不住的温柔劲儿,香烟一根一根地递到嘴里,仿佛那是他这辈子最高的成就。他们从小就认识,两个人都是桐城老一辈上层名流的后代,小时候在一个先生手底下念得私塾,后来又一起出国留的学,回国之后被桐大特聘过去当教师,当时学校里的生物实验室只有两个,他们俩一个分管一个。本来也是对受人羡慕的青梅竹马,虽然追求过程中的坎坷只有我老师自己的能体会。可惜好景不长。出事是在他们准备结婚的那年,在一次实验课的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