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
玉兰花
第一章 元颜春是在一场葬礼上认识明夕的。爷爷在虎年的尾巴上去世了,走的很快,从确诊新冠到去世拢共不过十天。 颜春的颜字,是爷爷的姓。她姓元,是因为奶奶姓元,元奶奶和颜爷爷生下了两个女儿,都跟着奶奶姓。颜春是元家长姐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带着家里所有最美好的祝福。她生在兔年新春,出生的那天,地云市一个月的东风停歇了脚步,医院产房对面的桃花花苞开了第一枝的花簇,mama恢复的很好,奶奶和爷爷看到生产后的女儿虽然心疼,但是看着襁褓之中的婴儿红红的小脸,他们也难掩喜色。爷爷看着窗外好颜色,说,“不如就叫颜春吧!” 颜春还没睁开眼睛,但是哇哇得哭了几声,颜爷爷高兴地说:“我们颜春在表示赞同呢!” 元颜春在葬礼上,怎么也提不起劲,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枝条,恍然意识到,爷爷还没看到她人生中第三个兔年的新春,就留在了萧瑟的东风里。 她是这个时候看到明夕的,一个还没她高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蓬蓬的,但又笔挺得站在那里,像夏天的玉兰花。 明夕是来参加他奶奶的葬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寿终正寝,家里的人都很高兴,说着这是一件喜事,但是他太年轻了,还不能体会到在睡梦中去世是一件有福之事。 明夕只知道,过年回家再也没有一个银发上簪花的长辈,每次看到他都会笑着给他很多很多的好吃的,过年回家再也没有那一碗甜甜的八宝饭吃了。“八宝饭”明夕想,这是他为数不多还记得怎么说地南话的词语,他再也不说八宝饭太甜了,他其实很喜欢吃里面的黑芝麻豆沙,只是怕老人家糖尿病不能吃多糖,才总是抱怨说:“奶奶,太甜了。” 甜的是老人家的爱,他只是懂得太晚了。 地云市的这个冬天,对很多老年人来说,是收命的关,跨不过去,就要在火葬场排队等一个能在春节前下葬的机会。葬礼一切从简,但还是场地供不应求,实在无奈,殡仪馆的人只能和家属们商议,两个两个一起办,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明夕就是在这场葬礼上看到元颜春的。明夕上完香,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粉扑扑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跪在蒲团上给钉了钉子的棺材磕头,额头已经碰出一片淡红的云,颜春的泪在眼镜的反射下眨进了明夕的心里。 元颜春站起身,面前有一个玉兰花一样的男孩子一瞬不眨得盯着她看。她回看了一眼,从明夕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刻意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没自己高,“对面人家的孙辈吧,”颜春判定没有什么危险,上前打了一个招呼:“你好,我是元颜春。” 直到她完全站定身,明夕才回过神来,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元颜春,不好意思地错开眼,清朗的声音好像是夏天小溪流过的清爽触感,他说:“jiejie,我叫明夕。” 明夕第一次见到元颜春,他忘了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只知道自我介绍的声音还没有自己的心跳声响。颜春眼睛里的泪还没掉,但是她已经微笑了起来,提议道:“要不要去外面吹一下风?马上要开始烧纸钱了,会很闷。” 明夕极快得点了头,第一次在葬礼上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