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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母猛然醒悟,看着庄姜,却见庄姜已然低下头,再也寻觅不到她的诱果的踪迹,这孩子,庄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别怕,无论怎样,这个家里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是庄家的大小姐!”“祖母!”庄姜噗通跪下,她虽性情温和,骨头却最硬,又素善于掩饰,多年养成喜怒不形于色,却被庄母这句许诺惹出了眼泪,只是一瞬之间,长袖一拂,迅而不见,只喃喃又道了一声:“祖母……”“过来,大丫头”庄母向跪着庄姜招了招手,庄姜膝行到庄母前,庄母把小孙女拦在怀里,温柔道:“在庄家这辈里,数你最象我,在我这心底里,也最疼你……”庄姜乖顺地依在祖母怀里,闻着她身上传来淡淡麝香,是的,她们都是同样的人,起初都是家族的枝叶,后来便成了家族的根,支撑着下一代的子子孙孙,为了这棵树付出青春、幸福、以及一切……“你母亲有再多不是,你也还了,庄家的名声……”庄母顿了顿道:“有一半是因为你,我知晓你是明白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庄姜听了这话,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只是有些东西,徘徊在心里,始终无法释怀,犹豫半天终于道:“老太太,这情之一字,对于我们女子……”庄母沉默良久,轻轻叹息道:“你娘是个傻的,你二娘当年放着侍郎夫人的正室不做……偏偏嫁进来做妾,也是个傻的。“屋内便沉静如水了下去,只余冉冉炉香腾腾升起,香气缭绕,难描难画着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性情,这样的人儿祖孙三辈的,岁月沉积。静默中,庄姜突然想起那句话,“情之所之,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不知其所离,不知其所合,在若有若无若远若近若存若亡之间,其斯为情之所必至,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后情有所不可尽,而死生生死之无足怪矣。“是耶非耶?天若有情,天亦老也!……………………………………………………………………“小姐,你这几天怎么了?”晴儿端着贵和祥仕女杯放在八仙桌上,歪着头看着飞针走线的庄姜。“怎么了?”庄姜抬起头,笑问道。“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嫁衣也做得飞快……这针线突然变得好起来……”晴儿嘟嘟囔囔道。静儿在旁侍立,抿嘴一笑道:“哎呀呀,小姐坏了不成,好了也不成,你这丫头到底要怎样?”四个丫头自幼跟庄姜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这些日子发生了诺多的事端,丫头们虽然不晓得到底什么事,但是小姐的心绪还是看得出来,可自从那一日小姐从老太太院子出来,突然阴天变晴日,而且……她们说不出为甚,只觉素来稳重大方的小姐越发老成沉稳了,丫头们心里吁了口气,也有心情说笑起来。晴儿素来心直口快,见静儿取笑,不服气道:“我看小姐还是心里不想做好,你看这嫁衣,前日子东拐西扭,如今这针线……啧啧,可以比得西苑里的绣娘了。”静儿见晴儿又开始胡扯,怕勾起小姐的不快,忙堵住道:“小姐的针线本来就是极好的,就你心急,难不成小姐不急着嫁人,你倒是急着做媳妇不成?”“你……”一句话把晴儿说得面红耳赤,跺了跺脚,对庄姜道:“小姐,你看,静儿欺负我……”庄姜盈盈笑道:“晴儿想嫁什么人,跟我说说,我好给你谋划。”“小姐——”晴儿见小姐也跟静儿帮腔,撅起小嘴道:“小姐也欺负人,我不依……”静儿早笑成一团,庄姜放下嫁衣,笑完正色道:“你们自幼跟着我,按照礼数必是跟着嫁过去的,不过你们放心,到了那里,我便都放你们去……”此言一出,静儿晴儿都勃然变色,道:“小姐——”庄姜摆手示意她们先别急,徐徐道:“杜三公子已经有五位妾室,一位外室,据说还有几个收了房的大丫头,你们虽然长得不错,却很也不必去填这缺,嫁过去之后,我就给你们卖身契,若是你们有相与的,或者没有的,都自家去,杜府人口众多,即或嫁个管事也牵牵扯扯,须不好过的……”静儿与晴儿听了此言,眼中含泪,一起跪下了,晴儿道:“小姐说我们不好过,难不成我们都家去了,你一个人孤单单在那里,连个说梯己话的都没有,便是好过了?”庄姜沉默半晌,道:“你们放心,我会过得很好。”静儿呜咽良久,只道了一声:“小姐——”便说不出话来,她比晴儿年长,因此更懂人事,知晓庄姜如此安排必是怕姑爷太好色,一时不查失了手,因此趁着她们在庄府里的自由体面,先自寻觅下妥善人家……小姐总是这样,把最难的,留给自己。第一卷人间道第十七回风波乍起冬日,辛酉月,甲午日宜:嫁娶、祭祀、作灶。庄姜梳洗打扮完毕,揣着镂空雕刻铜手炉,带着行儿静儿正要去给庄母请安,晴儿从里屋抱着一袭水貂皮的鹤氅出来道:“这天儿冷的,小姐往日间里不是最爱穿它?如今可要单薄出病来?”说着给庄姜厚厚披上,庄姜一笑,慎儿打了棉帘子,一股冷风嗖地吹进,庄姜抬头看去,竟下雪了。一夜不见,屋外银装素裹,粉妆玉砌,好一片白茫茫,众人不禁看呆了,行儿回头打趣道:“下雪了,小姐,诗里说的什么来着,什么树梨花开……”静儿抢道:“是千树万树梨花开”,行儿连连点头道:“对,对,什么树都象梨花的意思,是不?小姐。“庄姜抿嘴一笑道:“是,不早了,老太太该起了,我们走吧。”,两个丫头低低答了声是,行儿在前引路,静儿在后跟随,庄姜身居中间,三人在雪白无痕里踏出淡淡的行迹,只是因雪下得大,一会儿便悄隐不见。天气太冷,没有丫头下人在外面,庄姜转过抄手游廊,刚刚走到文澜苑的门口,却见几个陌生面孔的丫鬟婆子站在那里,一愣之下,庄母身边的大丫头红福上前福了福身道:“大小姐——”“怎么了?”庄姜觉得情形不对,庄母性子活跃,喜人说笑,文澜苑向来是庄府里最热闹所在,如今却静悄悄,连往日里丫鬟们磨牙斗嘴逗鹦鹉的声音也消弭不闻,还凭空多出了几个下人。“唔,老太太有客人,说今儿谁都不用请安了。”红福垂首恭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