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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测的一样,只是个怯懦的普通人,不会为了一份爱情没有条件和原则地做出牺牲,但这是正常的,我理解,不会责怪你,我的负担该我自己来背。“非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他的眼光下无所遁形。“不用解释,我都理解。”他伸出手,温柔地放在我的头顶。我心乱如麻,眼睛酸得要命,却一颗泪都流不出来,我感觉在自己犹豫的那一秒,已经丢失了和他的未来。我站起来在屋子里绕圈,像困兽一样茫然而绝望。“忻馨,你过来,听我讲。”江非均拍拍他旁边的沙发,我顺从地坐下来,听他讲话。“我小时候,体质特别弱,每个月都会生病。有一次发烧,爸爸在出差,mama背我到医院打了针,让我自己在家睡觉,她回单位加班。半夜我病情加重,烧到三十九度多,meimei当时住在外婆那里,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不是mama不放心,又回来看我,后果会很严重。那个晚上给我的记忆非常深,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生病的孩子特别脆弱,非常渴望父母的关心。小哲不到两岁我和孙慧就离婚了,如果他不生病,我可以放心让他跟着母亲,在需要父亲这个角色出现时我再出现。但他现在病了,很有可能终身都有缺陷,我再放手不管,这辈子心里都会过不去。”“你可以管,但是不一定要和我分开,这两件事情没有必然联系。”他摇摇头:“我们现在分开,比今后相互埋怨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我们像X一样,在生命的某一点交汇过后,越行越远,渐至无穷吗?命中注定他只能是我用回忆去凭吊的背影吗?“你不相信我,江非均,你完全不了解我。”“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他是不相信人性,不相信时间,这个外表温存的人,薄薄的眉眼,瘦削的脸颊,周到内敛的举止,都掩盖不了一颗疲惫的,冷硬的心。“我们试试好不好?试一试?想办法解决。”我把他的手紧紧地捏着。“结果摆在那里,何必非要用痛苦和失败去做尝试的代价呢?”“你太悲观了。”“也许吧,但是怎么办呢?”他还是那么温厚地望着我。“如果,小哲没有生病,你会和我结婚吗?”“会,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我喜欢你,但是,我身不由己,小哲失去了健康,不能再失去完整的父爱和母爱,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年幼的孩子,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那些话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脸上,眼睛里,他要为孩子做出牺牲,其实也不见得是牺牲,焉知他对孙慧没有残存的感情?我第一次对他恨上来,然而比恨更深刻的感受是无力。拿了根他的中南海抽,推开窗户,把接近冰点的空气吸进肺里,我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江非均罩在暖黄的灯晕里,姿态像一帧不真实的油画。这个距离三步就可以跨过去,但是离开这个房间以后,这个人就和我永远没有关系了,这么一想,我的心脏紧了又紧,全身密密麻麻都是痛。不行,不行,明天再去痛,今晚不想这个。我背过头眨眨眼睛,努力对他微笑:“非均,今天不走,最后陪我一次吧。”我扔掉烟,扑过去,蹲在他的脚边,拽住他胳膊继续说:“亲爱的,求你——”亲爱的,让我这么叫你,如果注定要分开,至少再让我拥有完整的一夜。他仿佛很震动,犹疑了一下,把滑下来挡住我眼睛的一束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夹住,然后伸手把我拉起来。我们静静地拥抱,听彼此的呼吸,听电视里的细碎音乐,听夜风从四面八方穿过来,带着近乎于呜咽的回响。我不管不顾,开始热切地吻他,纠缠他,直到他再也没法维持镇定。最后一次,一分一秒,尽情燃烧。这样的投入和激烈,仿佛是预支了今后几十年的欢爱。我想我得记住今晚,记住他的味道,记住他的声音,记住他的每一个动作,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能记多久记多久,直到遗忘击退记忆。拥着被子,四肢交缠,我们一直说话,他讲他的童年,讲他年少时的梦想,也讲他的工作,讲他的烦恼,讲一些从没有告诉过我的小事情。真讽刺,直到这最后一夜,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了解了他,但是我们却没有明天了。凌晨三点半,抵挡不了睡意的最后,我问他:今后还会见面吗?——忻馨,你知道,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忘了我,你会更幸福……好吧,听你的,忘了吧,我努力。——好好过,你也一定要幸福……说完,我立刻睡着了。当晨光挤开厚重的窗帘透进房间,随着光明一起来的,还有寂静,江非均已经走了。这是没有告别的告别,他所有告别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用手,用嘴唇,用温柔的抚摸,用紧密的拥抱,用除了语言的一切。躺在床上静静地流泪,我懂了,其实他还是爱我的,尽管这份爱不能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但起码,他曾经是真诚的。还能强求更多吗?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就连我自己,自以为很爱他,其实也不过如此。我们都是不够完美的普通人,不再年轻,早过了做梦的年纪,像背着厚壳的蜗牛,在尘世缓重爬行,怕痛,趋利避害,所以这个结局,也没有什么好意外。只是,我想起君美老说的一句话:原来一辈子真正的恋爱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是这样吗?那么,我还有再去爱的能力吗?我还能再碰上愿意去倾心相爱的人吗?谁也不知道,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走着看看吧。☆、冬去春来2011年,有人说是毁灭前的最后一年,天灾人祸不断。3月日本大地震引发海啸,北约轰炸利比亚,国内的地皮也不安宁,今天这儿摇一下,明天那里晃两把。不管是狂欢还是恐慌,和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从开始讲这个故事到现在,一年过去了,忻馨的标签没有任何变化:海飘,剩女,技术民工。这一年前头几个月有点不堪回首。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没说练成铜墙铁壁,失个恋还是和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要死不活,真没出息。从北京回来后,我闭关了一个礼拜,不想和人联系,关掉手机,蓬头垢发,每天闷在家里昼夜颠倒看片听歌。忘了到底有几天没开口说过话,后来没吃的了,打电话叫外卖,结果两片嘴唇夸张地黏在一起,一张开居然嘴唇皮都扯破了。出关以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