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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真是倒霉……”段余甯改变了主意,说:“我知道。”“快带我去,冻死我了。”段余甯看了她一眼:“你这样裹着被子出门,角楼值班的武警会被你吸引走全部注意力。”翁沛沉默了,她揪着被角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在里面的睡衣,这种衣服怎么能穿出门?不冻死也要被人笑死。抬头发现段余甯的视线也落在她的睡衣领口上,登时抓紧被子,紧张兮兮的:“你看什么看?”“看外面风大,怕冻坏你了,”段余甯隔着被子抱住她,忍俊不禁,“去我那里,我找件衣服给你穿,然后让人把钥匙送过来好吗?”段余甯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穿,替换掉那床笨重的被子,又看她没穿鞋子,雪白脚踝和小趾都冻得通红。基地路面都是水泥铺就,客房的一次性拖鞋根本走不了多远,于是他弯下腰背起了她,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夜色里。山上夜里风大,迎面吹来令人四肢发寒。她把脸贴到段余甯的鬓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翻翻旧账,没想到段余甯自己主动提起了陈年往事。他说:“哥哥在三年前去世了。”翁沛神情一滞,不敢再去看山间那轮明月,过了片刻才说道:“四年来我从未联系过他……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上了。当年是段恒找到她,带她回段家,在段余甯还不怎么和她说话的那段时间,都是段恒在开解她,像对待亲meimei那样照顾她。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个月段恒都会买来与月份等数的限量限定布娃娃,和一小束花一起放在她的床头,也放在她无数个不安的梦中。可她四年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中,从不过问段恒的情况,她爱段余甯的时候只爱他一个人,恨段余甯的时候却连他身边的人都恨着。山寒月冷,心里也岑寂寥落。段余甯背着她走过那条长廊,落地玻璃窗外是绵延山峦,空地上浸满了如水月色。她的手指在玻璃上滑过去,指腹肌肤擦着冷的玻璃,摩擦中却产生了烧灼般的痛感。“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收回了自己发疼的手指。“他捐献了自己的遗体,”段余甯静静地说,“他们说他去世时很安详,思念的人也都见到了,他没留下什么遗憾。”“留下遗憾的人是我。”翁沛回过头来,眼泪掉在他的颈间:“是不是因为那场爆炸?余阿姨告诉我,当时你昏迷了好久,你没有见到他最后一眼?”他轻轻地说:“是。”走到空地演练场上,有一队士兵赤着上身喊着口号跑cao经过,翁沛来不及擦掉眼泪,便深深低下头去。段余甯背她总是很稳,一路再无话。到他的房间后,段余甯把她放在床边,然后找了一件厚外套给她穿。翁沛坐在床沿发呆,想着段恒的事情,裸足被抓住触碰到热水时,不禁一抖。“太烫了吗?”他探手试了试水温,蓦然被她抓住肩膀。“段余甯,你站起来,”翁沛拉过他的手臂,将他的左边袖子往上卷,看见了一道藏在衣服底下的狰狞疤痕,“这是什么?”“一点烧伤,”从段余甯的语气里已经听不见那种痛苦的恐怖之处,只是平静的陈述,“四年前那场爆炸发生时,我正好要推开实验楼的一楼大门,被一块燃烧中的木条掉落,我抬手挡了一下。”翁沛猛地站起来,木桶里半满的热水晃荡外溅:”到底为什么爆炸?“她眼眶发红,泪水已经在打转,说话时像是一块软木梗在喉中,声线都哑了好几度。“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地方?”睡衣的裤管从她的小腿上滑落,落到水面,落入水中,浅色布料逐渐浸湿。“你先坐回去,”段余甯只得回抱住她单薄的身体:“这样水凉了会感冒的……”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我不要。”“段余甯,四年了啊,”她抱紧了他的脖子,眼泪汹涌,“你明明记得我的电话号码……我以为那场爆炸……我在大教室里上课,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想打电话给你,可是被老师点了名……”“多可笑啊,我需要回答完问题,才能走出去……才能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那个阶梯大教室里,坐着两百多个和他一样年轻鲜活的生命,而他却在她看不见听不到也摸不着的地方,经受一场无妄之灾,连生死都未卜。那时她失声痛哭,心如刀绞,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也没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是无辜的,所以他们可以惊异或者平淡围观。就像他们不知道她爱段余甯,他们也不会像她一样爱段余甯。翁沛揪着他的前襟,那里被她刚才的眼泪打湿一块:“你说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联系我?”段余甯捧起她的脸,一个吻从小心翼翼演化成大胆掠夺,怎么尝都是苦涩的,到底是把四年光阴都悉数灌入喉,又烫又苦。她是真的伤心落泪,抖如落叶,倒在床上的时候却又像发疯的小兽,十分用力地咬他。不仅口中尝到了腥甜,连他的脖颈她都咬,躺在他身下,仰起头叼着那处皮rou,最终也没能下狠口。所以哭得最大声的却也是她,泪珠子一颗颗滚过脸颊,没入乌黑鬓发。段余甯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和嘴唇,手指拨开她散乱在额边的头发,他说:“小沛,我都记得啊。”那一串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映在眼底,写在掌心,刻在实验室的墙壁上。有一年春天他患了失语症,脑子里庞大复杂的数字公式反复演算反复推翻,握笔的手却颤抖着写不出任何一个字,拖累了整个实验项目的进程,每天每天都有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那里看他,用这样无声的方式逼问他最终的结果。那群人里有一张熟悉的脸,是他的母亲,镜片后冷漠的目光像无数次扎进他手臂血管里的针头。他想早点算出来,想离开这监狱似的地方,不喝不眠,强迫自己在写字,在纸上写、在桌上写、在墙上写甚至在身体肌肤上写,钢笔笔尖都折断无数,唯一写得出来的就是那十一个数字,来来去去都是那十一个数字,像魔咒也像经文,一边拉拢他堕入地狱一边拯救他渡往彼岸。无数人质问他那串数字的意义,问他这个最后的试验品故障后给出的数字到底是什么含义?只有余思遥看懂了,所以那个暴雨夜她违反规定独自来见他。那天他坐在床沿,满眼红血丝,不甚洁净的睡衣穿在身上犹如病号服。他说不出话来,可是余思遥明白他想问什么。余思遥说:「我打开你的邮箱,看见那孩子给你发了好多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