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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李玄慈。桐梓县就在李玄慈所居不过百里处,他不能放纵着让属地出这样的事,那是无能。可如果还未出事,他便先将事情挑破,那便说明他对这些地方控制极深,稍有动静便了若指掌。前者,朝廷能治他无能,后者,圣上能疑他心异。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静静等着民愤沸腾,再在不可收拾前介入,漂亮地收尾。佞官惩治,冤屈昭雪,民愤平息,李玄慈这个定王也依然是个“只会杀人”却令人安心的莽徒。李玄慈指尖松了些,拂过十六下巴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放轻了声音,诱道:“你要发善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给我添了麻烦,就得你替他们来还的。”他凑近了些,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十六打了个寒战,李玄慈口中要偿还的代价,可不会是扎不好马步,师父罚她抄书扫地,或是偷了师兄从山下带的点心,被锤个爆栗子这样简单了。师父总说入了道门便要救民于水火,义不容辞。可是师父,这样又坏又可恶还聪明的坏蛋,十六真的好怕啊。李玄慈看着十六成了锯嘴葫芦,他对小道士冷冷一张脸背后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了解了,几乎能看见她是如何在脑海中纠结个不停,绕成一脑子浆糊的。就像看着那已经进了陷阱堆里的兔子,还在无谓地瞻前顾后。全不知,所有的路早被他斩断了。“不说话了,轮到自己身上,便这也难,那也难了?”李玄慈轻笑着说,又加了把火。“嘴上的善心,总是最好发的。”他又刺了一句,“也是最不值钱的。”十六被他一激,满心的不服气将她脑袋冲成了烧开的水壶,不管不顾呼噜呼噜就要开了。反正欠的也不少,前途反正难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答应你,我来还债,只是你不许反悔。”掉进去了。李玄慈满意地看着他的猎物步入陷阱,勾起唇角,答道:“自然,不过你也一样不能反悔了,做得到吗?”十六毛病一堆,但不说瞎话,她乖乖点了头,拍了胸脯保证:“我师父教过我要守信的。”“行了,回去吧。”李玄慈松了她下巴,挥挥手让她别烦自己了。可等十六要出门前,李玄慈悠悠叫住她,说了一句:“对了,我本来已经改了主意,要在祭河神时出手的。”他眸子望向呆了的十六,“不过你这般心善,我便从善如流。”“别忘了你答应的债,我告诉过你,不能反悔的。”李玄慈望着他的猎物,眼里流露出真正的得意和愉悦。三十九、脾气(比较短,今或明天争取加更)十六在门口呆了下,没有发脾气,没有吵闹,也没有哭,只是呆了下,便继续往回走了。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十六把门牢牢关好,坐上床蹲成一团,抽起被子把自己盖好,连边角缝隙都塞得严实。然后才抱住细糠枕头,将十六年的功底全使了出来,将枕头锤得差点爆糠。等她再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头发被额上的汗沾得乱七八糟,脸憋得活似秋柿子,神情却平静下来了。李玄慈故意设套,不就是想看她左右为难嘛。明明可以在她答应后顺水推舟,却偏要说出来,为的就是气她罢了。那她才不要气!十六摸着隐隐发疼的拳头,还是在心中诚实地修正了下说辞,她才不要被李玄慈发现她气。可惜,十六不知道,她在床上爆锤枕头的时候,声音虽小,震动却盖不住,顺着木头床一路传开。而她那张床,正好是靠着李玄慈房间的。隔壁,气死人不偿命的小王爷,看着面前茶杯里水面上微微的晃动,朝那边望了一眼,桃花眼几不可见地弯了一痕。桐梓县连连下了几日的雨,从大坝上望去,水浪贪婪地舔舐着石基,啪得落下,翻涌出肮脏而破碎的泡沫。坝边隐隐起了水雾,无论早晚都不消散,日头被牢牢盖在乌云后面,整日里阴沉沉的,连人都没了精神。又有艘船出了事,一家渔户自水上不太平以来,歇了小半月,实在难以支撑,父子冒险出船,眼看就要满载而归,却被一阵刮来的邪风卷进了暗流里,最后父亲托着儿子上船逃开,自己被浪吞了。那没了丈夫的婆子日日去街上哭,抓住所有路过的人,哭她那回不来的夫君。一件件事的累积,让原本不愿祭神的声音沉了下去,靠水生活的地方,总是要多看些老天爷的眼色,几个孩子,在生计面前,也做不得数了。但这伤心事,自然落不到富贵人家头上。深院里,绵娘已和她的朋友处得很好了,他虽然不爱说话,脸上和身上也老是黑黑的污痕,可他从来耐心听她说。丫鬟和嬷嬷虽也对她好,可她们都十分惧怕爹爹责怪,所以也怕她爬高,怕她吹风,怕她跑动,只恨不得她和个泥做的娃娃一样,乖乖呆在房里哪都不要去。可爹爹实在忙,难得见到面,婆子们与她也不是真正亲,她以前亲的只有自己养在屋子里的一条细犬,后来她有次咳嗽,爹爹怕是被细犬的毛弄的,就把它抱走了。有次午间,婆子和椿青以为她睡着了,在廊下低声说老爷真心狠,小姐这样喜欢的细犬,竟也就这么摔死了,她们这些人若是没伺候好,怕也比那细犬好不了多少。她那时听不太明白,只是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细犬,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后来大了一些,才明白了。这些时日,绵娘每次都让年纪最大的阿婆守她午睡,阿婆每次都先睡着,等她睡着后,绵娘便从侧门里偷偷溜出去看他。那日,绵娘又将从婆子那偷听来的话说给他听,那少年却莫名有了反应。绵娘问他,可知道什么是河神,自己总是听婆子遮遮掩掩提起,却不知道河神究竟什么样,为什么要挑那么多孩子去侍奉他。那少年站在窗后,雨雾从封窗的缝隙里飘到他脸上,他一双眼睛定定瞧着那方被割裂的昏暗的天际,神色越来越难测。可他的脸半隐在缝隙后,绵娘便还在絮叨着河神的事,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靠得离窗极近,眸色浓得似有黑雾翻滚。“河神,哪里有什么河神!”他眉目狰狞,喷出一口血来,溅在窗上,还有些血沫飞出,落在绵娘丝软的绣鞋上,他却视若无睹,神色似鬼魅一般,沉沉喘息着。绵娘呆了下,然后后退两步,跑开了。四十、安慰(2200)这日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黑漆漆的雨丝将石板路冲得湿滑,暗色的青石阶面反射着路旁铺面外孤零零的灯笼光。十六从外面进了客栈,将积满了水的斗笠放到墙角,不一会儿便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条条黑色的水痕,似蜘蛛扭曲的细肢乱爬。上了楼,咚咚咚,三声轻响,李玄慈开门,望着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