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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红彤彤的,而他的母亲正弯着腰在中间精挑细选,偶尔会回过头询问一下父亲的意见。“相公,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裴元舒放下莳花的精铁剪,稍稍直起身体看向屋内,片刻之后温声吐出一个字:“好。”“在你眼里就没有不好的东西。”夜怀灵嗔怪着,旋即把那对金镶玉的麒麟镇纸放回了盒子里,正准备再看看其他的物件,不期然瞧见儿子进门了,连忙把他叫到了跟前,“昭儿,快来给娘出出主意。”裴昭袖手走近,道:“娘,准备这么多礼物做什么?”夜怀灵失笑道:“你这孩子,前几天才给你看过的喜帖,怎么转背就给忘了?下个月初三蕊蕊就要成亲了啊!”裴昭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说:“哦,我记起来了。”陆明蕊小时候嘴巴特别甜,每次到家里来都学夜言修的口气喊人,七姑姑七姑父地叫个不停,连带着关系就亲了,裴家没有姑娘,夜怀灵就把她当女儿宠了,这次她要办人生大事,礼物自然要挑最好的。怪不得他前两天还听见母亲跟父亲念叨,说表哥太不争气,这么好的姑娘没进夜家的门真是可惜了,敢情说的就是这件事。裴昭揉了揉眉心,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理顺了。外头的裴元舒刚把一株红豆杉挪到精雕细琢的假山盆景之中,听见娘俩的对话,不由得转过头来插了一句嘴:“儿子最近忙着处理纪桐的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又熬了一夜刚回来,你好歹容他休息休息。”“就你心疼他。”夜怀灵白了他一眼,旋即唤来了婢女,“去把灶台上温着的虫草竹丝鸡汤端过来给少爷喝。”裴昭道:“娘,不必忙活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刑部。”“这怎么行?”夜怀灵柳眉倒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三天两头耗在那里,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走,再这么下去身体都该吃不消了!听娘的话,回屋好好睡一觉,吃完中饭再去。”裴昭张了张嘴,正想说那样不行,裴元舒远远地递了个眼神过来,他只好把话咽回去了。“我知道了,娘。”“这才对。”夜怀灵拍了拍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好了,快进去换件衣裳,娘去后厨看看,让他们快一些,你早点吃完早点休息。”说完,她敛起罗袖匆匆离开了大厅。被撇下的父子二人并没有继续捣鼓花草或者回房换衣,而是坐到院子里沏了一壶清茶慢慢地品尝,似乎在某件事上心照不宣。“案子遇到麻烦了?”“嗯。”不必多说,外面的舆论早就被这件滔天大案弄得沸沸扬扬了,之前裴昭公开审了两次,费尽心血才把真相传达到百姓的认知里,这才过了多久,谣言居然又卷土重来,比上次更能动摇人心,以至于纪桐的案子还没有开堂就已经有人上京畿衙门击鼓鸣冤,要求放了他了。原因也很简单,岳家是jian佞之辈,死有余辜,而纪桐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为民除害又有何错?实在是谬论。参与审案的人都知道这是纪桐惯用的把戏,可民心乃是朝政的根基,岂容他如此狂妄地cao纵于鼓掌之中?三司的几位长官——御史大夫陈其真、大理寺卿曹尉在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就递了折子上去,要求尽快处置纪桐并且适当武力镇压,俱被楚襄驳了回来。裴昭明白,这样只会造成反效果。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过两天就要开堂,纵然有证据在手,可要顶着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将纪桐定罪入刑,肯定会闹出不少乱子。必须要在审他之前解了这个局。清爽的香味伴着袅袅白烟在半空中浮散开来,前有小锄搅新泥,后有芬芳争吐蕊,区区几米见方的小院子倒成了云中仙境,只是俗事压在心头,裴昭难以放松下来去享受,也不能像闲云野鹤那般自在地遨游。裴元舒倒是惬意如常,身为百官之首又见惯了风浪的他,对这件事似乎早有应对之策。“昭儿,你是否也觉得岳家的人该死?”“怎么会?”裴昭对这个问题略显诧异,旋即坚定地回答道,“即便没有废除连坐之法,我也觉得岳群川之外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有的是老弱妇孺,有的是远方族亲,对他所做之事根本就不知情,却要替他担下弥天重罪,何其无辜?”“可如果你是当年被岳群川害过的人呢?”“律法处置了他,就是对这场恩怨的了结,我不会把仇恨强加在他的后代身上,若不然我与他又有何分别?”“说得好。”裴元舒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其实百姓大多都是纯朴良善之辈,也懂得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就是太容易被人误导了,纪桐在中枢担当要职多年,声名在外,加上受害者声泪俱下的陈诉,他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继而偏向了那一头,但只要稍加引导,他们亦可成为反向攻击的利剑。”裴昭琢磨片刻,道:“您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是如此。”裴元舒点点头,继续引导着他,“除此之外你还要找准他的弱点,他能在十年前的谋反案中逃脱并且一路往上爬到了这个位置,手段可想而知,不会像之前被审的人那样容易被你击溃心理防线,若他死不认罪,即便有证据也很容易受人非议。”“我明白。”重臣二字就像盔甲一样保护着纪桐,令他在审案的道路上举步维艰,同样的,这只蠹虫已经腐蚀了中枢许多年,除之受创,不除后患无穷,他必须要找到影响最小的办法。裴昭拧眉苦思了一阵,忽然蹭地站了起来。“爹,我先回刑部了。”裴元舒放下手中的茶盏,目送他出了门。翌日,三司提前会审,还不到辰时,刑部门口就黑压压地聚了一片人,其中不乏被岳群川残害的良臣之后,一眼扫去都是文文弱弱的妇人,有几个还牵着半大的孩子,统一跪在公堂的正前方,臂绑白绸,揾泪不绝。“大人,冤枉啊——”“大人,岳群川当年为了让叛军取道北上,不惜暗中害死晋阳十三名官员,我们孤儿寡母生不如死,是纪大人申请了政令多加照拂才苟活到现在,您却要治他的死罪,还说是替岳家报仇,天理何在啊!”“是啊,如果没有来到王都我们都不知道,陛下竟然立了那个妖女为后,她可是岳群川的后辈啊,身上背负着上百条人命!怎么配做我们楚国的皇后?”凄厉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不停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可就在她们喘息的间隙,一个稚嫩的嗓音忽然跳了出来。“娘亲,她们是不是在乱说啊?”围观的女子脸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