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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的絮语中显得格外峻肃。走动的人中无论掌烛的、提匣的还是挹剑在侧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灰白砖墙,厚檐重瓦,只有一方狭窄的入口,放眼望去,冗长而逼仄的通道两旁十步一岗地布着守卫,尽头隐约露出了道道铁栏,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出冷锐的光芒。这里就是刑部大牢。与普通牢狱不同,这里清爽干净得近乎异常,既没有四处乱窜的虫鼠也没有潮湿发霉的被衾,除了房间简陋一些,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关进来的犯人很少,且很快又会以各种方式离开,所以每逢夜晚来临之时这里就会显得更加空旷而死寂。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只因刑部侍郎裴昭要连夜提审犯人。牢狱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里还亮着灯,里面的人佝偻着身体坐在长凳上,形容委顿,双目无神,仿佛魔怔了一般,可当走廊外面响起锁链滑动的声音时他又猛然从混沌的意识中脱离,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戒慎,旋即又飞快地隐去。来人也在此刻走入了光线之中,容色肃穆,盔甲锃亮,腰间还挂了一大串钥匙,看样子像是这里的统领。他只朝里面扫了一眼便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行至囚犯身边,旁边的年轻守卫又递来一串精钢镣铐,他接过来悬于身前,低声道:“黎大人,失敬了。”说完,他也不管黎瑞是什么反应,径自钳住他的双手撸起了云锦宽袖,然后把镣铐戴了上去,黎瑞陡然作怒,他却避之不看,咔嗒一声扣上了钢锁之后就退到了外面,侧开身子让出了唯一的通道。“大人请。”黎瑞看向洞开的牢门,恨不得立刻甩下这一身沉重的枷锁冲出去,但他克制住了,仅仅只是站直了身体,尔后缓慢地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几名守卫旋即跟了上去,不动声色地围在他四周并肩而行。行过一段较为幽深的甬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六面灰墙环绕矗立,泥砖铸得密实,中空的地方嵌着铜质灯台,将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微风穿堂而过,焰心就轻轻一跳,想必是对面那条通往牢房外的走道里又进了人,只是太远瞧不清楚。这里离出口只有几步之遥,四通八达,甚至称不上是个房间,以致黎瑞站定之后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自己要在这里受审?他蓦然转头看向坐在长案后方的那个人,恰好他起身走来,一袭苍蓝色锦袍在砖面划过深长的暗影,然后停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黎大人,坐。”经他一说,黎瑞这才发现后面还备了把椅子,本是胡桃木的原色,两侧扶手却已泛白,像是被无数人攥在掌心摩擦过,黎瑞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莫名有些不安,但见裴昭举手投足皆是一派光明磊落的样子,并不像藏了什么虚招来对付他,他迟疑片刻,尔后便撩起衣摆坐下了。见状,裴昭略一抬手遣退了左右。“黎大人,为什么在这里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你我同僚多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说完,裴昭回身拿来一沓整理好的卷宗,亲手递到了黎瑞面前,黎瑞见着封皮上的几个大字脸色就变了,却没有吭声,又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着裴昭。在这个开阔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人看见他们的动作,听见他们的交谈内容,裴昭居然敢把岳家旧案的卷宗光明正大地摊开在这里,丝毫不怕泄露出去带来的严重后果,莫非真当刑部是他们家开的?如此一想,黎瑞又镇定多了,只道裴昭是靠着当权臣的爹和夜家的纽带关系爬到了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这场审问或许比他想象中要简单得多。黎瑞暗暗思索着,裴昭的嗓音却突然窜进了耳朵里:“黎大人,签了这份认罪书,你好过,我亦好过。”“裴侍郎,恕我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只听唰地一声,黎瑞甩手就把卷宗扔在了地上,宣纸纷纷扬扬,犹如白鸽扑翅,全部落尽的一刹那露出了他那张冷硬的脸,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裴昭站着不动,既没去捡东西也没痛斥黎瑞,甚至连一丝怒色都没有,沉稳依旧。“黎大人如此不配合,想必是平日在朝中你我有所摩擦,所以不愿予我方便,不过没关系,其实这样更加省事。”说罢,裴昭转身朝长案走去,形色淡然,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教人提不起防备之心。黎瑞看着他随意地拂开了堆叠的杂物,然后伸手扣住那块青花瓷砚台,尚未觉出不对,他已蓦然将其扭转一圈,只听喀拉一响,胡桃木椅上倏地伸出四个半圆形的扣环,牢牢锁住了黎瑞的四肢。“你要做什么!”看着黎瑞神色陡然大变,并且开始剧烈挣扎,裴昭依然平静如昔。“不必紧张,只是普通刑狱用的东西罢了。”裴昭掀起砚台的盖子,里面不见水墨,却有几个突起的按钮,他逐个逐个地拨过,最后停在右边的那一颗上,指尖微微一沉,顿时按得不见了踪迹。黎瑞兀自挣扎着没有注意他的举动,冷不防背后一阵剧痛,像是有十几根针扎进了rou里,他倏地拱成了月牙形,发出一声惨叫。“啊——”“这不过是最轻的一种,黎大人若是现在就难以忍受,不如尽快认罪。”话是对黎瑞说的,裴昭却没有看他,手指又慢慢滑到了另一枚按钮上,黎瑞见状不禁咬牙怒吼:“堂堂刑部侍郎竟敢严刑逼供,你好大的胆子!”“我既然敢动手便是有把握掩盖此事,黎大人不如省点体力,也好应对接下来的酷刑。”裴昭眉眼动都未动,话亦说得十分恳切,没有丝毫讽刺之意,如此性格倒让黎瑞想起了一个人,当下便忍痛质问道:“你父亲乃是当朝首辅,一生秉公任直,刚正不阿,岂能容你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我父亲自是容不得这种行为,但凡事总有例外。”话音刚落,裴昭再度按下了机关,两片薄刃从椅子下方猛地戳入了黎瑞的膝盖窝,血水顺着小腿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面形成一小滩暗红,他几乎当场晕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黎大人身居高位,多年不曾离开王都,不知道西夷人是如何处置我朝战俘的吧?”裴昭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些许冷色,“他们在逼供的时候会用细如牛毛的银针插入这里,然后挑起软骨一点点揭开,让你在疼痛和恐惧中屈服,如果黎大人想试一下,我亦可以奉陪。”黎瑞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你简直卑鄙——”“我方才好像还没有说完。”裴昭平视着眼前的惨状,轻描淡写地说道,“唯一能让我父亲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的例外就是陛下。”闻言,黎瑞双目暴睁,似有血雾翻腾其中,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