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马甲二号-7

    岙州。

    原火火避开罗小叶、顾子意二人，在树林中闭关数日，待她重新出现后，倒让两位同伴有些吃惊。

    罗小叶刚刚吃完打的野味，靠在一旁摸肚子，对原火火说：“我以为你悄没声儿的忽然消失，是去渡雷劫。怎么，没有炼化金丹？”

    原火火摆摆手：“没有没有。在这破岛上，我怎么敢尝试结丹，不要命了吗？”

    她在罗小叶手边坐下，又冲顾子意点点头，道：“渡劫，倒是真的。不瞒你说，我是遭了桃花劫。”

    “咦？”罗小叶几乎跳了起来：“桃花劫，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谁？火火，你该不会对我——”

    罗小叶摸摸鼻子，露出羞涩的表情。

    原火火咳嗽一声：“小叶子误会了，我这桃花劫不是因你而起。”

    “那还能是谁？”罗小叶说着，忽然瞪大眼睛，看向端坐的顾子意：“他？”

    原火火点头：“然也。”

    “你因顾兄而起了心魔？”罗小叶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又倒了回去，瞟了顾子意一眼，嘻嘻调笑道：“火火，你不要怪我马后炮。可是你瞧，顾兄虽然生得好看，奈何是画里美人，你如果喜欢上他，必然要水中捞月，合该你渡桃花劫。”

    原火火也不辩解，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和顾子意对视一眼。

    “画里美人”冲她微微一笑，清俊的眉眼生动起来，如明月穿出薄雾。

    顾子意不在意罗小叶的打趣，向原火火道：“你心魔现在如何？”

    原火火答道：“我觉得倒还好。”

    罗小叶撑着头细细打量她一番：“你气色确实不错。哪里像是在过桃花劫的？”

    “嘿嘿。许是我运气好。”原火火说。

    叁人在岙州待到了八月中旬。

    原火火为自己完成第一个任务而喜不自胜，自不必说。

    她也考虑到这也意味着自己和顾子意之间“缘分已尽”，因此也不再去招惹他。她恪守自己的道德标准，却仍得与顾子意那英俊的面孔朝夕相对，日子着实过得有些煎熬。

    顾子意自然察觉到原火火突然回避自己，礼貌询问之后，原火火只答非所问地说：“抱歉，我忽然想起，这个……我离开岙州之后还有要事，恐怕不能与你同去松溪派了。”

    得到这样拒绝的答案，顾子意没有继续追问。他仍待她如以往一样温和，认真教她剑术，但是相处之时，不会再有意无意去触碰她的手指。

    原火火感到遗憾，也许，如果顾子意坚持和自己相好，她就会继续和他维持这种近似于“男女朋友”的关系呢？但顾子意这人温文尔雅，绝不会做出追根究底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原火火也希望能和顾子意手牵手去逛那繁花盛开的雨花城，与他在临街酒楼吃酒，取笑大师兄的醉态，然后在顾子意的介绍之下游览那大名鼎鼎的松溪派。可既然顾子意没有坚持维持二人的关系，原火火自己也说不准，她们的关系有几分是情欲，几分是真情，又有几分是“命数”在推动。

    一人淡然，一人心虚。二人的关系，就这样随意而起，又莫名而终。

    某日，原火火在山洞里打坐。虽然是在修炼，应该心如止水，可她忍不住溜号，思考其第二个任务对象的名字。

    芦清云。

    离开岙州后，她应该会去芦州找这个人。下船之日，就是和顾子意分道扬镳之时。

    顾子意这个任务完成得突如其来，打断了原火火的旖旎心思，她多多少少把无处发泄的郁闷归罪于芦清云头上。

    她正慢慢回忆原身对芦清云的印象，忽然听到外面罗小叶爆发一声嚎叫：“啊——船来啦。”

    原火火清醒过来，走出山洞与两位同伴站在一处，看到海天相接之处遥遥有几个小黑点，看不清形状颜色，但毫无疑问，是一列船队。

    “是船。终于来了。”原火火也忍不住心神荡漾。

    “终于能出去了。”罗小叶激动不已，狠狠把原火火和顾子意挨个抱了一遍，然后举起双臂跳跃大笑：“啊哈哈哈哈。苍天有眼，李文松那个狗日的王八蛋。我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过了一刻，那船仍在遥遥远方，依稀比刚才大了一丁点儿。罗小叶仍然是兴奋，高兴地在海滩上转着圈，像周六早晨在公园放风的大狗。

    不过多时，海滩上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修士也从林子中钻出，站在海边极目远望。

    原火火之前打白条租赁岙州修士的马，虽然后来确实将红马物归原主，但是她没有支付租金，现在她心虚地躲在石壁下的阴影里，害怕被人认出、追上来要帐。

    等船队靠岸的这群人中，除开意外流落岙州的顾、罗二人，这海滩上其他修士全部是流放的罪人。此番聚集在这里等待雨州船只靠岸，这些修士不是来讨要灵药，便是希望来人高抬贵手、允诺她们搭船回家。

    原火火身体原主在岛上呆了叁年，认识不少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她给罗小叶和顾子意指点道：“那边那个穿白衣的，虽然看着干净儒雅，但十年前，此人在凡人村庄挥剑斩杀了七名村民，只因那些可怜人不愿意称呼他为神仙。事发后，他被他所在的门派捉拿，流放到这里，永生不得离开。

    “喏，那边那个，穿蓝袍子的女子，她喜好在凡间美貌男子做面首，给那些人丹药，助他们延年益寿。这本来是公平交易，但是后来她又瞧上一个凡人国家的年轻举人，那人不愿雄伏，撞柱死了。那女子不但不思悔改，又去收买恐吓那男子的家人。后来被当地道观的道士检举到中枢府，被她所在的门派流放到这里，刑期叁十年。

    “还有那个，那个黑色短打、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他在雨州都城搭讪修士不成，恼羞成怒，拔剑伤人，差点将人刺死。他大概也要关叁十年吧。”

    罗小叶听得啧啧称奇，从原火火身边移开半步，夸张地道：“原道友，你又是犯了什么罪？给我从实招来。”

    原火火不再隐瞒，道：“我啊……我的上司说，我里通外敌，联合妖兽一起绞杀同胞。”

    罗小叶嗤笑了一声：“你真倒霉。被扣上这样一口大黑锅。”

    原火火怔了一下，然后也笑：“是啊，这口锅背得不容易。”

    原火火环视不远处同样在等待船只的被流放的修士们，会想起这具身体在这灵力匮乏的岛上叁年艰苦经历，虽只是她人记忆，仍不由得替真正的原火火升起感慨与委屈之情。

    太阳缓慢移动到天空正上方。在东岸岸边，在众人急躁的目光中，雨州的船队终于缓缓抵达岙州，停在距海岸约一里的地方放下了锚。十数位修士踩在飞剑上，缓缓从甲板上升起。

    （第一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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