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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79节

    冯栋才哼了声,道:“她倒真是爱民如子。”

    徐府尹顺口接道:“北地向来都如此,大宋朝报上所言不虚。”

    冯栋才剜了他一眼,脑子转得飞快。

    熙和路衙门总得要有人做事,他得去看看,见机行事。

    冯栋才命小厮去拿了大氅来,道:“兵营且不管了,先去榷场瞧瞧。”

    徐府尹与贺提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忙应下随着他出了门。

    榷场接到朝廷旨意后,紧赶慢赶匆匆修成。为了方便,就建在驿站左邻。土墙瓦顶,勉强能挡风雨。

    冯栋才一行到了附近,远远就见到从大门口,车马陆陆续续驶出来。

    车夫蒙着头挡风雪,扬鞭驾车。车轮吱呀,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看上去里面装着重物。

    冯栋才掀起车帘打量了一阵,百思不得其解,让小厮停车。他下去拦了一辆马车,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里面情形如何了?”

    车夫人老实巴交,见到冯栋才的官服,紧张得结结巴巴。

    这时车里的东家见状,赶紧下来,上前拱手见礼:“原来是指挥使,不知指挥使有何事?”

    冯栋才再问了一遍,上下打量着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神色如常,好似无事发生。

    先前不是说,榷场被赵寰抢了吗?

    男子答道:“姜府尹说了,我们是大宋的商队,与西夏人做买卖,是在给西夏人送刀。要赚银钱,大宋有的是机会。比如北地,那边快过年了,今年地里有收成,地界太平了,哪愁没买卖做。我们,”他伸手朝前后车马一指:“正赶去北地呢,生怕去晚了。”

    原来如此!冯栋才恍然大悟。不过,姜醉眉为何来到了此地?

    冯栋才且将姜醉眉放到一边,问道:“那西夏的买卖人呢?”

    男子嘿嘿一笑,道:“西夏人咱可管不着,听话的,就能留条命。不听话的,就得倒霉了。转运使,若没事,在下就告退了。”

    冯栋才摆了摆手,男子见礼告退,车夫驾着马车驶离。

    跟着下车一探究竟的徐府尹与贺提辖,袖着手朝大门口打量,见到守在门口的兵丁,惊慌地道:“那边有兵守着!”

    蠢!没兵如何能镇住人。冯栋才斜了他们一眼,稳了稳神,抬腿朝大门走去。

    守卫的兵丁早已进去禀报过,冯栋才他们到了门口,兵丁并未拦着,只警惕地打量了几眼,便放了他们进去。

    原本用于验货物交易的大堂里,此时热闹又有条不紊。男男女女在忙着清点货物,装箱贴封条。

    屋子东南角,摆着几张案几,几个小娘子在奋笔疾书。在案几前,排了好些西夏装扮的人。

    屋子西北角,一群西夏商人被剥掉厚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他们嘴里塞着布巾,被捆在一起,冻得簌簌发抖,脸都青紫了。

    除此之外,屋里还飘着血腥味。顺着气味寻去,在窗棂下,几具尸首就那么随意堆着。

    冯栋才好半晌才艰难收回了视线,心止不住砰砰跳。

    赵寰爱民,但她绝不是菩萨!

    几人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在忙碌,无人理会他们。过了好一阵,才有个小娘子空了,上前打量着他们,道:“瞧你们身着官服,应当是熙和路衙门的人吧?”

    冯栋才忙道是,“我是熙和路转运使,敢问赵统帅可在?”

    小娘子客气曲膝见礼,道:“赵统帅不在,姜府尹在这里。不过她在忙,冯转运使且稍等,我去替你禀报一声。”

    冯栋才下意识道了谢,待小娘子离开之后,徐府尹与贺提辖一并上前,不解问道:“为何是姜府尹来了临洮,听说她在相州管着衙门事务,领兵的乃是林将军啊!”

    先前冯栋才也疑惑不解,这时脑子倒灵光乍现,郁闷地道:“姜府尹只怕是要升官了。”

    两人没明白,正想再问,这时身着戎装的姜醉眉,从门外大步走来。

    几人忙看过去,见她面容姣好娟秀,举手投足斯文有礼,眉眼间却透着冷硬,气质十足。

    姜醉眉眼神凌厉,扫了几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冯栋才身上,道:“你就是熙和路转运使?”

    冯栋才忙道是,拱手见礼,刚要开口,姜醉眉已经语速飞快道:“我忙得很,所以就不寒暄了。首先,正义军占领了临洮,接下来,熙和路都会属于我们。你们是赵狗的官员,一心效忠他的,赶紧回去收拾行囊离开,我们绝不拦着。”

    冯栋才从没见过如此干脆的命令,一下傻了,不禁看向徐府尹与贺提辖。他们两人同样满脸呆滞,还没回过神。

    姜醉眉没理会他们,指着大堂,简要介绍了下,道:“在排队的,是降服大宋的西夏人,我们在给他们立户帖。那边的尸首,是叫嚣着要我们放下刀箭,跟了他们,会好生疼爱我们,不知死活的臭男人。被捆着的这些,是嘴巴比骨头硬的。挖矿缺人手,他们嘴皮子厉害,正好拿来用。”

    这般快!

    不管以前还是现今,朝廷做决断,各党得经过许久的争吵,许久都拿不出个章程。

    冯栋才脑中乱哄哄,理不清个头绪,忐忑不安地道:“姜府尹,此事甚是重大,可否容我们回去想一想?”

    姜醉眉满不在乎地挥手,道:“回去吧,只是不要回衙门了。衙门的章,账本户帖等等,都要留着,敢毁掉一点,就砍你们身上的一部分来填补。我忙得很,没空说闲话。走吧,走吧,这里冷,你们也别在这里耽误事了。”

    冯栋才惊恐万分,又彻底傻了眼。

    不过三五句话,他们就被打发了。而且,姜醉眉的态度清楚明白,不接受任何商谈与条件。就算他们愿意留下来,还得看北地要不要。

    冯栋才深深觉着,他们被嫌弃了。先前的那点拿捏心思,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姜醉眉的意思,就是赵寰的意思。虽是如此,冯冻才还是想挣扎一下。

    见姜醉眉准备离开,冯冻才急急上前两步,道:“姜府尹,我可能见见赵统帅?”

    姜醉眉脚步微顿,转头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想见赵构,就能随意见了?赵统帅可是忙得很。不过,你想要上战场收复西夏失地,抗金杀敌,倒可以从军加入正义军,不仅可以与赵统帅相见,说不定还可以与赵统帅并肩杀敌。”

    打也打不过,以前官场的那套,在赵寰的领导下,完全不适用。

    冯栋才彻底呆住,肩膀塌下来,彻底萎了。

    *

    岳飞的主帐里,吵闹哄哄。

    张宪等亲信知晓前因后果,脸色沉重坐在那里没动。其他如王贵,傅选等人,涨红着脸,怒道:“都统,我们就这般束手就擒了?北地的兵中,可是还有好些娘们儿!我们被一群娘们儿打败了,等到传出去,我们哪还有脸?”

    姚岳气得一拍案几,骂道:“女人向来心肠歹毒,水性杨花!赵寰那娘们儿,亏她还姓赵,连父兄都不放过,以后她哪有脸面对赵家祖宗。又好比那刘氏,都统待她哪里薄了,她不但......”

    岳飞神色冰冷,董先见状忙住了嘴,尴尬了下,转而大声道:“我们此次败了,如何向朝廷交待?”

    董先忧心忡忡,道:“丢失了临洮,坏了与西夏的邦交。朝堂上那群文官,岂会放过都统,定会在官家面前参上一本。”

    岳飞从匣子里,取出赵构的旨意甩在他们面前,沉声道:“打,如何打?我们的刀箭,本不该对着大宋同胞,更不该奉到杀了我们千万同胞,占去我们疆土的敌国手上!”

    王贵走上前取了旨意一看,先前的愤怒,被堵在了心口,默不作声将纸递给了旁边的傅选。

    等到诸将看完旨意之后,屋内安静了下来。

    赵寰的兵只有区区两三千,却围住了他们几万人的兵营。

    可赵寰的这几千人,他们沿着兵营,每隔一段就驾着一架床弩。床弩后面,堆着密密麻麻,散发着比天气还要冷的弓箭。

    他们是不愿意屈服,可rou身凡胎,如何能抵得过铁箭刀枪。

    岳飞沉声道:“我们来到临洮,乃是为了镇守边关。定边被西夏占了去,大宋的疆土一退再退。如今的边关,可不是以前的边关。”

    王贵犹豫了下,问道:“都统,姓赵的总不能一直围着我们,她究竟意欲为何?”

    岳飞眼神沉沉,扫了屋内众人一眼,道:“身为兵,自当守国门,卫社稷江山。赵都统杀金贼,驱逐西夏,还百姓太平日子,她向来所行之事,皆不过如此。她欲如何,等她来找我,便能知晓了。”

    大家神色各异,怀着心思离开。

    没多时,赵寰就闲庭信步,走进了神武右军的兵营。

    岳飞穿着粗布常服,坐在塌几后,正在提壶斟茶,见赵寰进门,笑着招呼道:“来了,快过来吃杯热茶。”

    “岳都统好兴致。”赵寰走上前,解着身上的大氅,笑着道。

    岳飞递茶的手停在了半空,将茶杯放下,起身接过赵寰脱下的大氅放好,闲闲道:“我没了军饷,兵营又被你围住,下雪天,只能围炉煮茶了。”

    赵寰笑了,坐下来看了眼案几,嫌弃地道:“就只有茶,连干果子都没一碟。岳都统,你简朴得过了些。”

    岳飞走回去坐下,取笑她道:“比不过赵统帅,在陆家园子一掷千金。”

    赵寰哈哈笑道:“那次可是将我身上所有的银钱都花完了,不过,现在我钱袋又鼓了起来,从西夏那里得了不少钱财。”

    岳飞递了茶给她,道:“都稳妥了?”

    赵寰捧着温暖的茶碗,舒了口气,道:“眉娘子在忙着,她做事干脆利落,比我考虑得少了些,应当很快就能办妥当了。”

    岳飞不解,抬眼看向赵寰。她笑盈盈解释道:“她是快刀斩乱麻,真用刀斩。先前我听说冯栋才他们去了榷场,应当也被她解决掉了吧。”

    想到冯栋才他们的习性,岳飞不禁沉默,片刻后道:“冯栋才算不得坏人。”

    赵寰笑了下,干脆道:“岳都统慈悲,对谁都怀着三分善意。坏不坏倒是一回事,关键是,他能不能适应北地的做事方式。我恨透了党争!”

    岳飞听到赵寰沉下去的语气,不由得抬眼看向她,问道:“你让姜醉眉前来,是要她做转运使?”

    赵寰点头,道:“陕西六路的转运使!”

    陕西路如今只剩下了四路,两路在西夏手上。他怔了下,问道:“何时出兵?”

    赵寰不紧不慢道:“越快越好,西夏那边一得到消息,肯定会派翔庆军出兵、迟早的事,我们得打他个措手不及。正好,夺回几城失地,就当过年庆贺了。怎样,岳都统,你可愿意领军?”

    岳飞无奈,道:“我如今可还有何选择?”

    赵寰冲着他笑,问道:“你底下的部将们太过复杂,他们可会同意你的打算?”

    岳飞的兵将来源复杂,比不得太平时的兵将。在有共同的利益与目标时,他们能听岳飞的号令。

    若是等到有更大的利益时,他们就能背叛他。赵寰绝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

    这也是赵寰要围岳飞兵营的原因,她信岳飞,却不信他的部将。

    岳飞想起先前他们的反应,斟酌了下,坦白地道:“我还得与他们商议。”

    赵寰递给他一张纸,道:“他们不行,他们不能留在军中。我要把他们带走,去审讯。”

    岳飞怔了下,伸手接过纸,看到上面写着一长串名字:“王贵,王俊,傅选,董先,庞荣,姚岳”,全部是他麾下的得力将领。“注”

    前世时看到这份名单,赵寰就很生气。这些人背刺岳飞,陷害忠良,老天无眼,居然让他们得到善终。

    虽说这辈子他们没来得及行恶,但人的本性不会变,他们绝不能继续留在军中。

    岳飞是真正心怀大义,那批军饷,是他拖延了,等着她从北地调兵赶来。

    当时在陆家园子,岳飞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只打金贼与西夏,还大宋河山一片安宁。

    她们从浣衣院杀出来,要向抛弃她们的大宋讨要一份公道。

    抛弃了岳飞的大宋,这份公道,她一并替他讨了吧。

    赵构,秦桧,万俟卨,张俊......

    赵寰解释道:“巨野那一站,我当时就想问,你的部下可会趁机诬陷你。后来又一想,毕竟是你兵营的事情,我不好插手,赵构还急需你,不会对你如何。此次不同以往,无论是抗金还是打西夏,与赵构的想法截然相反,等于与南边朝廷彻底决裂。他们要升官发财,在南边朝廷容易,在北地,就得收着了。他们会令你的军心不稳,若是在战场上倒戈,不仅给你带来没顶之灾,还会令其他的兵陷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