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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mmary:高启盛的一些回忆录。

    预警:ABO

    安欣放我回去了。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相信我的嘴角剌的口子一定非常值得。安欣如果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安欣,那么在我哥那里,他痛彻心扉的愧怍一定比我的心疼更有价值。

    我得回去看看我哥了。毕竟,李宏伟醒了。

    这栋大别墅,我可是比我哥见它见得都要早,那时候陈书婷才刚死了第一个老公,一转眼她有了我哥,这就变成了我哥的家。李宏伟醒了,李宏伟醒了。一句句如梦魇萦绕在我本就混乱的脑子里。

    够了够了高启盛,够了。那是哥哥,那是哥哥。哥哥身边永远是我最安全的地方,我身边也永远是他最安全的地方。

    “哥。”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哥穿着暖白色的家居服,头发有点凌乱,看得出来是匆匆赶着换了套能见人的衣服下来。他气急了,顺手拾起水杯就向我扔来。“啪!”水杯与墙壁相撞,爆裂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零星的碎片弹到我的身上,但一点也没伤到我。

    我就说嘛,我哥舍不得打我。卖麻古刚被他发现的时候也是这样,赌场老板挨了一顿胖揍,小龙小虎各被扇了一巴掌,我呢?我跪在他面前,用脸蹭了蹭他的手,那凶狠的棕色皮带便只抽在了桌角上。也是这样,“啪”,爆裂声,未伤我分毫。

    也都是这样,苹果的清香肆无忌惮地冲撞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管我的死活,也不管自己的死活,挑逗着无论是谁的神经,宣誓着气味主人的愤怒和脆弱。

    真是性感又感性啊,哥。

    “我活不了了,是吧。”我低着头,近乎咬牙切齿。

    “高启盛我警告你——!”他立刻冲了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急促的呼气喷薄出的气体让我下体发痛。我蹭了蹭他的大腿根,笑了,“不说了,哥。”

    生死怎么能是定数呢,是定数就不好玩了。如果是定数,高启强应该有了一个孩子,陈书婷应该靠在白江波的肩膀上,徐雷应该抓着一大桶鱼回家,唐小龙唐小虎应该死在他们父母的jingzi卵子里。但是没有如果,没有定数,没有因缘报应,所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安欣啊安欣,你是怎么置身事外的。安欣啊安欣,高启强可以选择把你推出去,但你凭什么不主动回来。

    “你去见了谁!你去见了谁!”我哥掐着我脖子的力量越来越大,我笑得越来越厉害了,像一个疯子。他打了我一巴掌,让我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过两天,送你个大礼,哥。”

    “滚!”

    我要送他大礼,他却要把我送出京海。我没有异议,没有反对,只有哀伤。他说他会帮我摆平这件事,但我知道他没有一点点办法。杀人又贩毒,八个头也不够我掉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侥幸心理,我臆想着安欣会看在一个亡魂的份上放我一马,或者说当我哥一马,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哥也会没了半条命。

    我敢这样说,但我不敢说我在他心里有安欣重要。但我知道高启强不会因为安欣的三言两语把我的命交出去,毕竟杀人还要偿命,一命换一命,安欣就算不用死,也不能完完整整走出高家,走出京海,走进自己的人生里去。

    哥,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说,说完赶紧收拾东西,明天跟着老默滚。他好像是这样说的。我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我哥在别墅的二楼一楼跑个不停帮我收拾东西。我回想起来十八岁的潮热夏季,下雨,暴雨,我哥帮我忙前忙后收拾上大学的行李的样子。那时候好像比现在瘦一些,黑一些。我哥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哥,你听我讲规则。

    有屁一马头放完!他也不收拾了,站了起来叉着腰瞪我,然后无奈地向我走来,伸出一双肥白的手拍拍我的脸,说了句,哥知道你舍不得,哥也舍不得你,等哥摆平你的事,你就回来,好不好。

    “好,哥,”我捧住了他的脸,“听我说,先闭眼。”

    “玩儿完要赶紧收拾东西哦。”他顺从地闭上眼,眼皮轻颤了两下,上嘴唇微微翘着,安静地等着我的下一个指令。

    我吻了上去。

    “唔——”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我的游戏叫做luanlun。我疯狂地开疆拓土,他疯狂地躲闪回避。我的胳膊紧紧箍住他的腰,开始撕扯他的领口。我释放了信息素,酒香味裹挟着失落的苹果如洪水般决堤。我啃噬,舔咬,他推拒,呻吟,被扳开双腿的那一刻还在神情恍惚,害怕地甚至忘记扇我巴掌。

    扇我,哥,扇我。

    小盛。我哥叫我的名字,好陌生的声音,好悲伤的声音。他说,我舍不得扇你。

    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好小盛。

    我记得我哥常说“啊,对对,还有小兰”。因为他每次在一开始都只能想到我。无论是夸是骂,是叮嘱是数落,我有恃无恐,我得尽偏爱,我是在爱里长的孩子,也终于被爱毁了。所以我哥爱上安欣的时候小兰那样的开心,尊重,与祝福,而我是阴沟里的老鼠,我是阴沟里,陪那个被唐家兄弟杀死在旧厂街臭水沟旁的高启强一起无声控诉的暗河。

    生殖腔就是恶魔的温床,畸胎将在这里诞生。

    我哥的腿还在抽搐,他好像很疼又很爽。等到他终于缓过劲来,才将涣散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目光里的情绪压抑又复杂,没有了的愤怒,没有了恐惧和我一样,剩下的只有哀伤了。

    “大礼?”

    我跪在地上,膝行到他身边,将他抱在我的怀里,吻上了他的眼睛,“昂。”

    于是我哥转过头去,冲着天空,安静地流泪了。一瞬间一切都是冰冷的,只有他的肚子是温热的,他好像只剩下我了。

    我收拾剩下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剩下的,我也只剩下我哥了。

    第二天临行前,唐小龙的车停在楼下等我。正要走出大门时,我回首望了他一眼。我的哥哥在夕阳的镶边下美的像落凡的天使,也像沉溺于情爱的撒旦。于是我们在二楼的棉地毯上激情拥吻。我知道唐小龙一定非常焦急,我知道警察正在慢慢逼近,我知道滚滚山雨正在逼近这里,我知道京海要变天了。但这一切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哥的一颦一笑比我的生命都重要的多。当时我说我可以为了高家去死,他给了我一巴掌,我很高兴。我知道他不是在担心我做不到,他是担心我真的能做到。

    这样的疯狂当然不会是那一份“大礼”,他带着眼泪的默许是他给我的大礼。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最擅长的东西,还是低估对方对自己的爱。

    那一夜我在勃北的船舱里冻的发抖,陈金默一桶泡面都没有分给我。我不稀罕。看着他沉默寡言的模样,我忽然觉得他的名字起得真好,沉默是金,在他身上,不就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多说话,他作为狗的价值才能发挥到最大吗。

    你看,高启盛,老默懂这个道理是打娘胎起的,你拿什么和人家比呢?没有了一张闭紧的嘴巴,在高启强的身边永远只会是负担。可悲的事实是,我永远也不会闭嘴,即使高启强会来捂住我的嘴,我还是会邪恶地舔舐甜食般舔舐他的手心。就像六年前脱口而出的、无法回头的“下午两点,利用火车的时间差挡住警察”。

    所以,高启强欠欠欠,从欠钱到欠命。他一路走走停停,哭哭啼啼,越走越小,越活越年轻。他欠别人的越多,活得越滋润,活得越逍遥。就像没有人会因为要吃掉一条鱼而像它道歉,它生来也不会为自己吃掉的鱼虾道歉。

    高启强也是索命鬼,他把所有别人欠他的全要回来了。无论是唐家兄弟向他下跪,还是陈书婷为他宽衣解带,亦或是程程的死和陈泰的落马,高启强无一不收。但是呢?我在高启强那里实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得可怜。我明明是欠他最多的人,要还他,他却不要。我发疯,他就抱我,无论尖牙利爪会不会刮扯到他身上,无论他自己腥咸的眼泪会不会和我的眼泪相融,他都死扯着我的膀子,又不让我走,又不让我还,让我对他的愧怍越欠越多。

    我能怎么办,债主。

    所以那一夜的最后,我叼着他微肿的唇,又细细密密地舔舐了一遍。因为知道这大约是最后一次了。

    我曾经和陈金默说人要唯物,不知道信这些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大约知道了,要么是活得太好,要么是活得太惨。

    我手指冰凉,捧起筊杯。问问佛祖或者菩萨?算了无所谓是什么,无所谓对面是什么牛鬼神蛇,亦或荒诞虚无,甚至仅仅是还上吹过的一阵风,或者抛洒角度力度的细微调整,无所谓对面是什么,我都要问。

    我问问,我问问......

    一掷圣杯,神明应允。

    二掷阳杯,模糊而回避。

    三掷阳杯,我已经不会解了。

    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我想到当时跪在这里的还是陈金默,那时水光洌艳,天色清明。现如今又是这样,高启强把自己留在坍陷中心,所有的卑劣与无耻,所有的腐烂与污臭,所有的背德与不堪,连同我的一屁股烂账和脓疮,全部坍陷到他的身体里去。

    高启强的形象忽然又明晰起来,是笑着的,溺爱到毫无底线。他的苹果香,他的干净,他厚软的唇,和他湿润的、总是悲伤眼睛。

    原来是这样。

    如果闭上嘴吧就不能做一条好狗,那么可能只有我想做他的恶犬。而高启强,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这样的要求。或许唐小龙、唐小虎和陈金默等等,他们的一辈子都被项圈栓死,他们会永远缄默和忠诚。然而我呢,我不知道。大约孩童时期高启强放上天的风筝?还总想剪断了自己的线。

    哥,我欠你的,我得还你。

    “吃完这碗面就赶紧走。”他扯拽着我的衣袖,额角微微冒汗。然后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今天是我生日!我生日。哥。”

    一年前相同的日子,我们还在高朋满座中嘶吼着丑陋的未来。我总是说,我早就知道从十三岁开始积累与腐烂的爱会崩溃,但我还是不顾后果地要求了他,他耽溺于美好的苦水,也一定会亲吻我,安抚我。所以,谁到底更可怜。

    我颤抖着手,用他的手机给杨健发了信息。警察很快就会来。

    “哥,你说,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做的总是错的。”我一边笑一边流泪,砸进碗里。

    他说,傻仔。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这么温柔。明明,有些事情,有些恨,一个巴掌就可以滋生,一次皮带的抽打就可以发芽,一次冷言冷语就可以让它茁壮成长,一次不信任就可以让它开花结果。可是高启强总是把它按死在土里,然后亲吻我,告诉我过去的无法回头,高家和高启盛永远有光明的未来。

    警察来了。安欣来了。

    高启强,你醒醒吧,你引以为傲的弟弟,明明什么也不是。他是一个毒贩,一个杀人犯,一个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哥,这一次,我帮你一次。

    去爱他吧,去爱安欣吧,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我还你,一份大礼。

    “高启强,你他妈出卖我!”

    我的成绩,我的爱,我心里所有的光;我的生命,我的追求,我所有的恨和不堪。完完整整的,一丝不漏的,全部还给你。

    高启强被我压上二楼的时候还在愣神,然后猛地回过头来亲吻我。

    他终于还是流泪了。热烈,明媚,缱绻,不留遗憾。

    “阿盛,阿盛......你摸摸他,摸摸他.......”他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的,好不好......”

    “我不要他了,哥。但他会有个好爸爸的。”我笑了,终于感觉眼泪哭干了。

    我不知道。或许有些债如果债主不收,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狙击手击中我的左肩时,我已经想好了如何杀死李响,所以我已经在思考那个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但我没想好,我们就一起落了下去。

    结束的好快,好快,那这个问题就留给安欣吧。走马灯似的回头,我没有看见我哥。我看到老房子里面昏黄的灯,热腾腾的鱼,破碎的电视,还有他总是吹好水温再递过来的水杯。我没看清夕阳,没看清勃北的船,没看清水天有没有接成一色,没看清他是哭是笑,没看清那个已经死去的孽子和那个没成型的胚胎。

    我想,人还是要唯物的,生死还是没有定数的,人生还是得往前看的。

    放下吧,李响,你别恨了。求你了,安欣,你也别恨了。算了吧,小虎小兰,算了吧,唐小龙,算了吧,老默,都别恨了。

    高启盛,也别恨了。

    高启强,哥——

    咚————

    算了吧,看不清的,听不清的,都算了吧。

    还不清的,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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