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就海，海来就我

    01

    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克莱恩以为自己拿的剧本是《程序员异界纵横》。

    得知了罗塞尔的存在之后，他以为自己拿的剧本是《取名的艺术——没人能让我无路可走》。

    在超新星爆发的那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拿的是《诡秘之主》这样起点正宗男主剧本了。

    再次苏醒之后，他用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的剧本变质成了《修无情道后宿敌和我谈恋爱了》这样的晋江文，某些时候甚至是海棠文。

    这些都无所谓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人生总要向前看。

    克莱恩听话地向前看，他把新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半夜才从字缝里看见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写着《海王的自我管理手册》。

    耳畔响起悠远庄严的钟声，克莱恩从满是阿蒙的梦里苏醒，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梦都是假的。

    他欣慰地睁开眼，人形阿蒙的数量被他严格控制在三个以下，一个留在混沌海沉睡，另一个在他身边充当主座下的时之天使，为他敲响天国之钟。绝对不可能出现像梦里那样他和一个阿蒙出去约会，结果撞见另一个阿蒙和熟人的社会性死亡现场——？

    ？

    ？

    ？

    克莱恩连接发出三个问号，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穿着居家服饰，也就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从星空旅游回来的阿蒙敲完钟，把钟锤递给了他旁边跃跃欲试的阿蒙幼崽。他们的旁边，身着第四纪不对称而华贵的礼服的阿蒙正翻着愚者圣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阿蒙说话。最后一个阿蒙率先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了回来，露出了一个代表着“祂很感兴趣”的笑容。祂的脸上戴着单片眼镜，仔细看，祂的右眼正微妙地反射着外界的光线，就像一颗镶嵌上去的宝石。

    ……那是门的唯一性，根本不是什么宝石！

    02

    “所以，你们有让自己回去的线索吗？”克莱恩坐到沙发上，接过公爵泡好的茶，同时把对方摸到自己大腿上的手拎走。

    所有的阿蒙都已经交代过了自己所处的时间：阿蒙幼崽确实是处于幼崽时期的阿蒙，来自第三纪元造物主神国神子殿下房间的温暖被窝，睡衣上都还印着圆滚滚的小乌鸦；公爵打扮的阿蒙是第四纪时期的本体，据说本来刚出门打算去参加宴会，结果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双途径真神阿蒙刚刚打算登上源堡，猝不及防地得知了自己的失败；而敲钟的阿蒙则是唯一属于这个时代的阿蒙，是陪伴他走到现在的“恋人”。

    为了避免混淆，克莱恩把他们的称呼区别开，分别定为时天使、公爵、错误和恋人。

    ……本来是想取成阿蒙一号阿蒙二号这样方便的称呼，但克莱恩不想看见阿蒙为了排序这样的事情吵起来，就稍微用了一点心。

    恋人点点头，十分赞同地说：“你们要尽快找办法回去，避免制造出更多的时空混乱。”

    时天使如愿以偿地被克莱恩抱到怀里，柔软的小卷毛蹭在克莱恩颈侧。下一瞬祂就被错误偷了出来扔到一边，看着错误抬起克莱恩的下巴吻下去，然后再被克莱恩的触手甩出去。

    无论如何狼狈但好歹是成功了的错误看着时天使，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弄：“在场哪个阿蒙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样？真以为演过克莱恩就算是演过我们了？”

    祂饶有兴致地看向克莱恩，继续道：“不过确实，愚者先生的滋味真不错啊。”

    下一秒错误的眼睛里滴出血液，祂飞快地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眼光真不……对不起，我错了。”

    祂的语气史无前例地恭顺：“请您把神话形态收起来吧，其它阿蒙是无辜的。”

    克莱恩的身影重新凝聚成人形，他微笑着摸摸错误的发顶，语气几近温柔：“在我面前，没有一个阿蒙是无辜的。”

    目光中毫不掩饰探究和渴望的时天使不无辜，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一直试图撬动源堡的公爵不无辜，动手动脚的错误更是罪恶的代言人、无辜的反义词。

    问：阿蒙捣乱老不好怎么办？

    答：打一顿就好了，不够两顿。

    时天使真正地乖巧下来，公爵停下小动作，错误偷走自己眼角流下的血液，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恋人十分懂事地闭嘴。

    见到如此和谐的一幕，阿蒙相关问题资深答主克莱恩神清气爽。

    03

    经过诡秘之主和错误的尝试与探讨，他们确认这个意外只是一个十分短暂的时空错乱，等到三天之后，祂们就能回到自己所在的时间线。

    三天，克莱恩从未觉得它是如此漫长。他希望这三天立刻结束，阿蒙立刻走人，没有意外也没有社会性死亡。

    天岂能遂人愿，不仅不遂人，而且不遂诡秘之主。

    04

    “诸位，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奥黛丽左右看看，除了愚者先生，其他的塔罗会成员已经全部到齐。

    在知道世界就是愚者之后，他们塔罗会的秘密会议就不再包括世界先生，宛如某赎蔷薇——

    不，还是不一样的，救赎蔷薇里有萨斯利尔而他们没有世界，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背刺。

    虽然但是，但是虽然，有些时候，有些话题，或许在愚者先生不知道的时候谈论会更好。愚者先生如此善解人意，一定会理解他们的做法，而他们也一定是对愚者先生产生了误会。

    伦纳德第一个拍桌起身：“我不相信克莱恩会是海王！”

    他很有气势地喊出开场词，又焉了下去：“你们知道的，克莱恩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是我的同事，尽管我们只一起工作了几个月，但他对待情感的态度很慎重——我听见过我们值夜者的小姑娘建议他去找个妻子结婚，他都坚决地拒绝了。”

    佛尔思清清嗓子，发言：“但是世界先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世界了，我们都没有出现记忆缺失吧，难道几天前不是愚者先生亲口对我们说，他抱着的那个孩子是他和阿蒙的孩子？”

    05

    愚者苏醒之后，末日迫在眉睫。

    塔罗会在第一次召开过后就成为了诸神的会议室。阿蒙则在这个时期正式抽牌，以恋人的身份成为了塔罗会的一员。

    一开始还是有点害怕的，但后来见多了罗塞尔找蒸汽之神麻烦，看过了黑夜女神坐在星星座位后面的沙发上参会，平凡的天使们也就接受了事实。

    末日之后，恋人成为固定参会人员。祂除了喜欢恐吓星星之外没有什么其它动作，再加上有愚者先生看着，他们还算放心。

    上一次的塔罗会上，他们经历了此生最大的冲击。愚者先生的怀里多了一个孩子，相貌不能说是和阿蒙十分相似，只能说是和幼年时期的阿蒙完全相同，给人一种“长大之后你必然要成为祂”的感觉。但愚者先生说，这是阿蒙和他的孩子。

    但当日会议结束之后，正义就在甜品店外的小巷子里，看见他们的主被据说是他的孩子的小朋友强吻。不是小孩子表达亲近的贴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正义的表情消失了。

    她忽然想起了愚者先生说这是他们的孩子时，恋人僵住的那一瞬间。

    06

    “我觉得，不管那到底是孩子还是阿蒙……愚者先生的私生活……都是他和恋人先生的私事……或许我们不应该干涉他的私生活。”正义小姐十分勉强地说，她已经无数次给自己施加催眠并失败，开始考虑请求更高位格的观众帮她消除记忆的可能。

    隐者女士放下茶杯：“或许不只是私事。”

    她缓慢道：“我怀疑愚者先生他……我把事情复述一遍。”

    07

    两天前，隐者和神秘女王会面完毕，她目送对方离开，打算过会再走。她目光一扫，发现愚者先生和恋人先生也到了店里。

    就在嘉德丽雅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时候，看见恋人不知跟愚者说了什么，就先离开了。祂离开后不久，月亮也来了。

    很显然，应该是他们有事要谈，恋人先生只是送他到咖啡馆。

    但在跟月亮谈完事情之后，愚者先生又见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性！对方衣着华贵，风格隐隐让她觉得有点熟悉。他与愚者先生举止十分亲密，甚至故意摸他手！还笑的一脸暧昧！

    嘉德丽雅生怕自己看下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地方，匆匆离开，差点忘了付账。

    “……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我是说，我的感觉，愚者先生也许是在脚踏两条船……”嘉德丽雅掩饰性咳嗽，“也许不是，总之，你们领会一下精神。”

    阿尔杰呓语道：“也许不止两条船……”

    戴里克本来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心中愚者的部分形象正在缓缓崩塌，闻言更是大惊：“您的意思是说……？”

    08

    那是深蓝天使一个平凡而美好的下午。

    安排好下属的工作，他自己的事情也处理完。走出愚者教堂，向路上和他问好的信徒与神职人员点头回礼，他姿势端正而无可挑剔，充满了威严。

    如果他没有抬头的话。

    天使级别的非凡者能感知到的世界广阔而细致，他很轻松便捕捉到了钟楼顶上的异常声响。

    没有任何灵性预警代表着没有危险，阿尔杰抬头，在钟楼上看见了愚者先生和……又一位陌生男性。打扮普通，举止不凡，主要不凡在把愚者先生摁在他们教堂钟楼上的钟上亲。

    被推开之后还恋恋不舍地说：“您不觉得我比您的‘恋人’强多了吗？”

    阿尔杰麻木地复述着自己的心理活动：“以愚者先生的位格，如果他不愿意，对方连他的密偶都碰不到，所以我也觉得……”

    “觉得他想当海王。”月亮善解人意地帮他把话说完，“我觉得……”

    伦纳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满血复活：“是喜事啊！正好把阿蒙踹了！”

    休投去不大赞同的目光：“星星先生，这不是能用你的私人恩怨来衡量的事，是严肃的道德问题！”

    “他既然选择了恋人先生，无论对方是不是神话生物，也应该遵守与伴侣的承诺。”

    “我很赞同审判小姐的话。”恋人先生说，“愚者先生应该向我解释，当然，我是会原谅他的，但他要给我补偿。”

    祂看向站着的伦纳德：“星星先生，你觉得呢？”

    伦纳德那一瞬间吓得魂飞天外，嘴上自动应答：“……我觉得你说得对……”

    09

    这三天不仅是克莱恩最灰暗的三天，也是恋人最灰暗的三天。

    祂也并不是没有过跟分身共享克莱恩的经历，但分身与祂之间存在着严格的主次关系，仔细算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分享的意味。

    但这次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本体，没有阿蒙比其它阿蒙高贵。本体之间，只能靠实力说话。不提错误，因为特性被愚者先生回收一份，放在混沌海一份，祂竟然沦为全场最弱阿蒙，连时天使都比祂强！于是这三天，恋人受尽了委屈和嘲笑。

    包括且不限于看着时天使在克莱恩腿上参加塔罗会，看着公爵把克莱恩从咖啡馆送回来，看着错误偷走了祂的钟锤……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人善被人欺，蒙弱被蒙欺，弱rou强食，适者生存，亘古不变的丛林法则在阿蒙之间适应良好。本是同根生，相煎还要多放两勺辣椒才入味，这曾经是本体与分身之间的箴言，如今不能说历史重演，只能说是押韵。

    在这个打不过其他阿蒙的屈辱时光中，只有有对象的身体还有许多温暖。

    克莱恩委婉道：“你看上去很不好？”

    恋人先生叹气，火石电光间演出一个委屈而虚弱的语气：“我确实很不好。”

    克莱恩只好直白道：“触手，撤下去。”

    “您的教诲即是我的道标。”恋人听话地收起了触手，“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比如像先前那样深入地谈谈心？”

    10

    三天时间终于结束了，阿蒙由衷地希望再也没有时空混乱出现。

    11

    “克莱恩，有一件事情，我们想说……”

    塔罗会上，星星吞吞吐吐地开口。

    上首的愚者十分自信，他连四个阿蒙都能应付，已经无所畏惧：“说吧。”

    星星：“虽然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当海王就是不对的！我们都知道了！你的那个‘孩子’，在咖啡馆见面的那个贵族男，和钟楼上的那个人！”

    愚者身旁的灰雾开始疯狂涌动，下一瞬，所有成员就统统被送下了源堡。

    次日，时之虫在源堡门口念检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