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剧情丨和解

    失去视觉以后，其他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一些。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众人稀稀拉拉的交谈。他们在楼梯口互道晚安告别，随后男孩子们往上走，来到三楼；珀西与双胞胎在三楼拐弯，进了各自的房间。

    在韦斯莱太太的一力坚持下，双胞胎和“兔狲”占据了三楼最大也是位置最好的套间，理由是“猫科动物需要活动空间和新鲜空气”。弗雷德与乔治打开门，脚步有些沉重，因为在此之前唐克斯面色不善地带来了“瓦莱里娅回房间了”的消息。他们心情低落地以为在房门打开之后又要花上半天功夫，在角落里寻找那个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团子。

    但今天不一样——瓦莱里娅穿着晚餐时的衣服，坐在床边，平静地望向房间大门——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方向。

    她很反常，这是显而易见的。弗雷德与乔治对视一眼，乔治用一种虚伪的、装出来的轻松声音说：“莉亚！我们不知道你先回来了。罗恩那小子被揍得不轻……你可千万别把他的话当回事……”

    “嗯。”瓦莱里娅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同样是和往日一样的面无表情，瓦莱里娅瞎了，两兄弟可心明眼亮得很，一眼就看出她的面无表情是一种平静而非冷漠。女朋友的反常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弄清楚究竟之前，弗雷德想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解题思路：

    “莉亚，对不起。”

    在哄女朋友这一点上，双胞胎相信，自己是有资格著书立说的。感情稳定第一条：女朋友不开心先道歉，别问，别想。

    平时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瓦莱里娅打翻了盘子——对不起。瓦莱里娅碰倒了盐罐——对不起。瓦莱里娅三天三夜不跟他们说话了——对不起。大部分时候，瓦莱里娅都不会理他们，但是今天她却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对不起？”

    一向机敏的双胞胎破天荒的语塞了。弗雷德挠了挠头：“因为我们没管好罗恩……？”

    瓦莱里娅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因为村里那个姑娘对乔治有非分之想——但我要说明，那是对乔治，跟我可没关系——哎哟！”

    听声音，好像乔治给了弗雷德一下。

    瓦莱里娅被逗笑了。

    “真是为难你，在不提到‘看’和‘眼神’这些词儿的情况下，搜肠刮肚找了这样的说法。”

    “莉亚——对不起——”乔治再一次道歉，急急忙忙的，甚至往前扑了一步。

    瓦莱里娅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她侧过头，像是认真评估了一下这句“对不起”的成分和重量，随后她轻声说：“没关系。我的眼睛不怪你们。”

    她第一次主动提起眼睛的事。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都把瓦莱里娅的伤当做房间里的大象，好像只要不提起，这件事就不存在一样。

    “当然怪我们，当然都是我们的错。”弗雷德艰难地承认，“要是我们肯听你的……要是我们没有坚持战斗到最后……或许……”

    “如果那样的话，你们就不是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了。”

    瓦莱里娅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向双胞胎。她走得很小心，但步子却很稳，没有磕绊，也没有撞到什么东西。弗雷德和乔治迎了上去，搀扶住她，就好像她残疾的是腿脚而不是眼睛。

    “我不后悔。”瓦莱里娅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两兄弟的耳朵，“我有两只眼睛，刚好换你们两个人……现在你们两个都活蹦乱跳的，我、我不后悔，也没有怪过你们——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们……”

    贵族家的小姐、意气风发的找球手，无论怎么看都是韦斯莱家那两个儿子高攀。可如今，她连去盥洗室都要向两兄弟求助、要人扶着去，双胞胎却依旧高大帅气——巨大的落差让瓦莱里娅的自尊心遭受了严重的打击，时常产生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尤其是，频频有姑娘向他们示好，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傻话！”弗雷德颇有些气急败坏。

    “我们的命是你救的，莉亚——你是我们见过最勇敢、最美丽的女孩。失去一双眼睛并没有让你的美丽损伤一分一毫。”

    “更何况，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怎么能这么揣测我和乔治？”

    双胞胎生气了。瓦莱里娅居然升起一种奇异的安心。在过去的三个月，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怎样冷漠、无论她怎么大吼大叫让他们滚，两兄弟都没有生过气。他们十分客气，把她当神像一样小心翼翼供奉起来，除了恭敬和谨慎，他们不带有任何情绪。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成功让他们生气了，就好像过去他们曾经拥有过的那种浓到化不开的爱意和情绪全都回来了，让瓦莱里娅产生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当然熟悉的还有……

    “是不是唐克斯对你说了什么？”弗雷德敏锐地问。

    “我要把他们婚礼上所有气球都换成月亮的样子。”乔治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不好吧？卢平是无辜的。”弗雷德有些犹疑。

    “你管呢！”乔治尖酸地嚷嚷起来，“他的新娘惹哭了我们的未婚妻，要我说他们同罪。”

    “有道理。”弗雷德很快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决定，并且找了个绝妙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小天狼星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

    要不是眼球肌rou不听使唤，瓦莱里娅一定要翻个白眼。弗雷德和乔治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打算怎样把婚礼上烟花的爆炸声全都换成狼的嚎叫、卢平和唐克斯看到了又会怎样脸色铁青地仓皇逃窜……瓦莱里娅微笑起来。尽管眼睛看不到，可是光听两兄弟这样说就已经足够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