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可以养你
咒灵对时间并不敏感，它们不像人类一样具有社会性，将每一天划分为不同的时间段，为生计奔波。 寿命短暂的人类弱小又愚蠢可笑，热衷于带着面具对同类压迫、剥削，恶毒又野蛮。 咒灵诞生于人类，却也与人类截然不同。有智慧的特级咒灵更是如此。 真人对人类的恶意完全难以遏制，没了五条昭，他很想将吉野顺平变成改造人。 教学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如果吉野顺平想活命，就不该继续和真人待在一起。在察觉到真人意图的瞬间，顺平几乎是满怀恐惧地想要远离。 真人突然变得全然陌生。 或者说，那才是他的真面目。 “真是过分啊……”一贯扬起的笑容变得可怕而扭曲，真人焦虑地丢开顺平，看也不看他，“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竟敢丢下我！” “人类、都是虚伪的骗子——！”异瞳中满是怒火，迁怒到来找他的同伴身上，漏瑚抵挡住来自真人的攻击，愕然地看着他发疯。 “真人？！” 男人避开砸来的巨大rou肢，看着完全没了人样的真人，疑惑又暗含警惕：“我应该没有惹到你吧，真人？” 漏瑚头顶冒出大片火星，示意花御去拦住想要离开的真人，假装没看见真人刚才攻击盟友的行为。比起外人，咒灵当然会向着自己人。 “冷静点。”花御说。 他们来这里，是因为真人不见踪影，男人提出找到真人，漏瑚和花御没法，同意了。现在看来，真人饲养的那个人类……不见了？ 还是被真人弄丢了？ 不知为何，特级咒灵没想过被真人弄死的可能性。 男人不清楚这些，却还是察觉到这几个咒灵对他的隐瞒，“你在找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 他眯起眼：“是你前几天养的那个小宠物？” “与你无关。”真人没心情和他周旋，一字一句，眼神恶毒又冷漠，“别惦记我的东西。” “我当然不会和你抢，只是，我得提醒你……你不会忘了我们的计划吧？” 面上这样好声好气的，实际上男人已经起了疑心。他向来只信自己，看出这些咒灵、尤其是真人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加询问，暗地里让手下去探查真人近期的活动范围。 一查就发现了，真人身边竟然还有人。 男人蓦然想起了那天见到的那一抹白色，这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巧，然而等他知道了从特级咒灵口中泄露出来的称呼之后，差点打碎茶杯。 热茶洒在桌上，他脸色阴沉：“昭……？” “不可能——” 白发，昭，男性青年，这几个要素混在一起，无法再劝自己说不在意。 他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离他那么近。可他……却错过了！ “我早该想到的——” 当时一瞬间的悸动，咒灵不同寻常的遮掩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真人……将他要找的人养在了身边，真是，碍眼。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对这些咒灵做什么。目前他们还是合作关系。 为了大计，他需要忍耐。 …… “真人，还没找到吗？”漏瑚有些焦躁，离预计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该行动了。” “……” 真人眼神阴翳，比它更焦躁，“我知道！” 保持安静的盟友突然出声，慢悠悠提出建议，“如果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帮忙。”迎着真人不耐烦的视线，他这么说，但拢在袖里的手已经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的时候，笑意不达眼底。 “毕竟真人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呢，接下来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可不少。” “不用了。”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揉了揉眉心，又给自己顺毛似的捋了捋肩上的长发，堪堪冷静恢复思考能力，“这是我的私事。计划……照常进行。” 他对男人，无法放松警惕。要不是计划离不开对方，他早就离这家伙远远的。 即使自己越来越强，真人也总有种预感，他这个盟友很危险，而他很有可能会翻车。 真人甚至忍不住怀疑，五条昭的消失是不是和他有关，否则为何他闻不到一点气味，至今找不到人呢？ 对人类的轻视导致真人不再关注顺平这边，完全抛到一边。顺平却放不下，想打听五条昭的消息，可他找不到真人。 他有些失落。 甚至感觉遇到五条昭就像一个梦一样。但是……他看着自己的式神淀月，又清楚这是现实。 昭先生……去了哪里呢？ “小白！”被人心心念念的五条昭此刻昏迷不醒，躺着床上被伏黑惠和两只黑白犬式神照顾着。 通灵性的黑色狗狗头顶着洗脸盆，让主人给毛巾浸水拧干，擦拭青年时不时咳出来的血。另一只则是叼着温度计过来，放到床边，然后就跳上床铺，贴着五条昭身体趴下来。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五分钟后取下温度计，伏黑惠松了一口气。 虽然狗卷前辈说是因为要求恢复记忆才变成这样的，但伏黑惠还是很担心他生病。 自从展现天赋，拥有十影法，伏黑惠就不断锻炼自己变强，同时训练式神。 像现在伏黑惠召唤出了玉犬，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式神立刻默契十足分工安排，给主人帮忙。 伏黑惠去了厨房熬了米粥，他让小白时刻看着人，一有情况就会告诉他，小黑则是叼着抹布擦地板，打扫屋子。 熬了粥，又煮了点菜。伏黑惠忙完了，闲不下来，在床边走来走去，眼睛一刻也不离床上的青年，寂静的环境里，只能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 他在等五条昭醒来。 然而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伏黑，有新任务了，你在哪？”他的同学钉崎野蔷薇在催他，伏黑惠沉默了一下，说马上就过去。 “小黑、小白。” 两只玉犬竖起耳朵，看向他，等待命令。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叮嘱道：“待在家里，照看好他，他醒过来或者有周围异常要警惕，及时通知我。” “汪！” 伏黑惠不想离开五条昭身边。然而他不是任性将任务抛在一边的性格，不得已，只能留下式神。 原本一直跟在他身边并肩作战的玉犬有些担心，但还是执行主人的命令。式神与召唤者之间有感应，伏黑惠能够通过影子召唤式神，也能随时联系它们。 这次任务是突发事件，伏黑惠到的时候两个同伴已经在等着了。 虎杖悠仁：“真难得，伏黑你居然不在高专……” 一般做完任务之后，学生们都是待在高专休息的，只有空闲时间比较多的时候才会外出。同为一年级生，除了任务，伏黑惠平常并不和他们一起行动。 钉崎野蔷薇眼尖发现伏黑惠没穿制服，挑了挑眉。 这人对待什么都很严肃认真，连衣服都仿佛万年穿着制服，极少看见这样休闲的打扮，像是刚从家里赶过来一样。 虎杖悠仁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变化。 不过途中，直觉系少年也能发觉伏黑惠与以往的不同。他转过头悄悄问钉崎野蔷薇，“我怎么感觉……伏黑有点急？” “我也发现了。这家伙像是赶时间一样……”钉崎野蔷薇点头，抬起手中锤子给想逃跑的咒灵来了一钉子，“不过这些等搞完后再说，虎杖，解决这只咒灵！” “明白！” 三人经过一段时间已经磨合出了默契，一级咒灵很快被祓除，在松懈下来的时候，钉崎野蔷薇像是想起什么，“伏黑，你的玉犬呢？” 她这么一问，虎杖悠仁也反应过来，“对哦，那两只狗狗都没出现……” “这次没带来。”简短解释一下，伏黑惠对着两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 剩下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面面相觑。 “伏黑确实很赶时间的样子……不过，他这么急是要去干什么？” “想知道？要不要跟上去？”钉崎野蔷薇怂恿，虎杖悠仁有点心动，想说这不太好吧，就感觉体内心脏忽然急促跳动了一下。 “诶？”他摸了摸胸口，引来钉崎野蔷薇疑惑。 “怎么了？” “宿傩刚才好像有了动静……”他摸了摸头，不太确定。 平常两面宿傩在他体内不怎么理他，存在感低，但刚才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一样，有了反应。 另一边急匆匆赶回去的伏黑惠推开门，看见床边玉犬正摇晃着尾巴，对着青年热情汪汪叫，见到主人回来，蹭了蹭他裤脚。 与躺在床上的青年对上视线的时候，伏黑惠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抿紧唇，等待着什么。 “……惠。”终于，伏黑惠听见了一声轻到仿佛消散空气中的呼唤。 即使轻，还是被轻易捕捉到了，他眨了眨眼，一步步上前，门口到床沿的短短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 伏黑惠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片刻也不曾挪开，看着他略苍白的脸色，微微勾起的弧度，熟悉得令人想落泪。 “我回来了。” 梦里期待了千百次的声音，等了多年的话语。 “你都……想起来了吗？” “嗯。” 伏黑惠看着他。青年眼中确实不再是先前的陌生与茫然。 五条昭想起伏黑惠了。 他们之间不再是陌生人的关系。 “抱歉。”青年眼中带着歉意，与愧疚。很难想象，那样骄傲恣意的人会这般与人道歉，“我迟了很多年。你和津美纪，过得还好吗？” 简单一句询问，便让伏黑惠感觉心脏都在发苦，像这么多年强撑着的肩膀一轻，找到了归所，他跪坐下来，上半身挺直，头却低下来，让对方摸到了他的脑袋。 外人未曾见过的，伏黑惠这样依赖眷恋的模样。 一直都冷淡冷静的酷哥，突然露出柔软甚至算是脆弱的一面，由于低着头，五条昭看不见伏黑惠的神色，却听见他低沉而显得难过的声音。 “津美纪她……两年前就一睡不醒。”伏黑惠抬起手，握住落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我很担心她，不管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应……” “别怕。”五条昭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坐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摸少年看起来扎手但实际很柔软的头发，“不会有事的。” “津美纪的情况……医生怎么说？” “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伏黑惠低声说，“我也找咒术师看过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五条悟老师说……可能和诅咒有关。” 听到五条悟名字，五条昭眼睫毛颤了颤，蓝瞳中还有点恍惚，浮现出白发蓝眸的六眼神子模样。 他暂时不去想这些，问，“诅咒？” “只是猜测。”伏黑惠说，“现在津美纪被接到单独的病房看护……你要去看看她吗？” “过段时间再说。”五条昭揉了揉太阳xue，说实话，他刚醒过来，还处于茫然中。 脑海中庞大的记忆容量，除了这辈子的，还有他转世之前的。他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对某些记忆感到很不舒服，已经尽量不去想那些。 在看到伏黑惠的一瞬间，他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他搜集了一下，瞬间出现一个肌rou壮实的男人身影。然后才想起来，这是那混蛋的儿子。 也是他收养的孩子，伏黑惠。 将记忆里的小孩和面前的少年对上的时候，五条昭还有些不适应。 变化太大了，看着少年亲近他的模样，五条昭放任了对方靠近。 本以为伏黑惠会问他，但没想到这孩子就那么安静的靠着他一会儿后，像是不好意思了，站了起来。从厨房端了一碗米粥过来，五条昭本来还不觉得饿，但少年端着碗，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 沉静又锋利的眉眼，依稀与幼时模样重合，他愣了一下，妥协地伸出手。 伏黑惠却避开，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 “我有手，可以自己来……” 伏黑惠不为所动，又露出了那种不退让的固执眼神。于是五条昭叹气，安慰自己孩子喂家长，也算是孝顺他。 期间对方就这么喂了一口又一口，五条昭吃了半碗后就拒绝了。他问了伏黑惠自己离开后的状况，听到他说伏黑甚尔很久都没出现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 伏黑惠看起来不是很在乎，他对那个人渣老爹没什么感情，这些年靠着五条昭给的钱，和津美纪互相扶持着长大。 “我顺便打听过伏黑甚尔的去向，不是关心，只是想知道他死没死。”伏黑惠转过头，盯着墙壁，“十三岁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即使少年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对亲生父亲漠不关心，但五条昭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伏黑惠才注意到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声音多了些疑惑，欲言又止，“你一直没变……你的外貌——” 在伏黑惠眼中，青年模样还是他幼时见到的那样，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人的时间就此冻结，不会老去。 然而，熟悉的面容，那双眼睛却有些不同了。 不再冷漠宛如拒人千里之外，变得柔软了些。或许是错觉，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见，又或者是出于对他的愧疚。 不管怎么说，对伏黑惠而言，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的。 “你还会离开吗？”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维持面上的冷静说出来，任谁也看不出恳求意味来，唯有透着润泽的绿眼睛，不知是否因为光线而变得深了些。 五条昭没有立即回答，使得这头年轻的狼变得焦躁不安。 “我可以养你。”伏黑惠说，为自己添加筹码，“曾经是你把我养大，现在换我养你，我有钱。” 觉醒术式，当上咒术师后，伏黑惠就一直在做任务，将钱攒起来。 他规划好了未来，五条昭、津美纪和他，他们三个人还可以和小时候一样，一起生活。 五条昭没有多想，摸了摸小孩的头，笑着说：“惠长大了啊。” “真的要养我一辈子啊？” 伏黑惠并不当做开玩笑，他点头，俊秀出色的面庞严肃又认真，“嗯。” 伏黑惠从来不骗人，更不会对五条昭说谎。他本来就想养五条昭一辈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 和伏黑惠说完话后，五条昭就去洗澡，在出差的某不靠谱教师今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乖学生，打来了电话。 “喂，惠啊，听说今天短短十分钟就祓除了一级咒灵？有进步哦～”那头不正经的语气听着就令人想挂电话，事实上伏黑惠确实也打算这么干，手指刚要摁下去，那边五条悟就猜到了，喊着，“先别急着挂嘛——” “惠惠怎么对我这么冷漠呢，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别这么喊我。”伏黑惠皱眉，“有事情请说，我很忙。” “哎，长大了惠就不可爱了……”长吁短叹一阵后，五条悟总算说到了正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见你要请假三天老师很惊讶，这可是惠第二次向我请假……” 五条悟的声音慢慢变低：“实在没法让老师不多想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伏黑惠：“什么都没有。” “如果受伤记得及时去医务室找硝子噢……”五条悟连停顿都没有，叽里呱啦一顿废话。 伏黑惠垂着眸，静静听着，等对方说完才答应：“我知道了。没什么我就挂了，五条老师。” 五条悟太敏锐了。 伏黑惠心想，得再小心一些，否则很快就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