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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定情/健文《初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造谣一点大学时期的译文,内含健文注意避雷,学生会主席张颂文和表面沉默寡言实则自恃清高的同班同学张译。

    他们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张颂文左右逢源,每个人都特别喜欢他,而张译人多的地方就紧张,跟人说话时从不跟别人对视,聊多了还会低头抠手。

    但张译其实注意到那个很受欢迎的学生会主席,白白净净,笑起来特别温柔好看,不过张译更喜欢看张颂文低眉敛目,垂眸之间自有一种寡淡渺远的佛性。

    可他才不会主动去跟张颂文搭话,张译宁可把张颂文幻想成他改编的剧本角色,他不图赚钱,写点东西也纯凭个人爱好,他手头上在改编的剧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于是张颂文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他剧本里的朱丽叶。

    张译起初还照着原剧改,后来却越写越怪,剧本里罗密欧愈发沉默寡言,他时常凝视朱丽叶,仿佛长久凝视被自己揽入怀中的月亮。罗密欧也写诗,写痴狂缠绵的情诗,但不等朱丽叶发现,又偷偷烧掉,成为一把灰烬。

    有天张译察觉到,张颂文是他改编剧本里的朱丽叶,而他把罗密欧写成了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对张颂文感觉不一样,但又不肯承认这叫做喜欢或者爱。他跟张颂文也没有任何交际,除了是同班同学之外,他们的人生轨迹没有半分重叠在一起。

    而且说不定张颂文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不去见山,山却自来见他。某天张颂文找上他,笑颜灿烂地喊他名字,张译。

    张译心里忽然一阵喜悦,原来张颂文知道他的名字。

    心里这般想,可面上张译低头不看他,目光盯着自己手指甲,问他你有什么事吗?张颂文说我们话剧社要排剧目,听说你会自己改编一些剧本,可以来帮我们排一下戏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学校的繁星文摘呀。

    张译有点惊讶,他刚入学时的确往学校投过稿子,杂七杂八地瞎写,只是反响却平平,于是泄气地再也没有投过。

    你喜欢吗?张译说话时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哑,紧张的表现。

    张颂文点头,说我特别喜欢你文字里表达的感觉,但你后面也没有再投稿了,这不是话剧社要排一部新剧目,于是我就想到你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加入我们吗?

    张译一向恃才傲物,此刻看着张颂文的漂亮眼睛,却跟被蛊惑似的,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可以。

    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后张译才发现其实他与张颂文有很多相同点,他们都对演戏或者排戏非常认真,一句话或一个动作可以反复修改许多遍。他喜欢和张颂文因剧情需要改动而交谈,这样让他迸发更多灵感,有时张译沉迷地望着张颂文说话,望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会突然荒唐的想吻一吻他。

    张颂文在张译心里有两种身份,朱丽叶,或者缪斯。

    他很愿意去话剧社帮着排戏,也高高兴兴地修改剧本,唯一一点不喜欢的可能就是男主角李健,李健适合演男主角,张译承认,但他就是莫名地看李健不顺眼。

    尤其是在看到李健喊张颂文左一个学长右一个学长的时候。

    张译磨着牙发狠,可老毛病又上来,绝不承认自己嫉妒,只是到了话剧社,也小心眼的不理张颂文。

    被刻意忽视的张颂文有点茫然,他以为张译是心情不好,就特意留给张译独处消化的时间,他自己带着社团里的同学排练剧目,张绎生了一阵子闷气,偷偷看看舞台那边指挥表演的张颂文,又忍不住凑过去,他脚步轻,无声无息的,一靠近吓了张颂文一跳。

    你没事啦?刚刚是心情不好?张颂文问。

    张译看他一双水般透亮无辜的眼,发觉自己这气实在生的没必要,但又别扭着说我是觉得他们这里表演不通顺,剧本还需要再改改。张颂文说如果你愿意,今晚可以来我宿舍一起改啊。张译心里欢喜,嘴上却还要矜持地说可以吗?张颂文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舍友都出去住了,宿舍里就我自己,而且……

    张颂文顿了顿:跟你,从宇宙起源开始聊起都可以。

    此后张译常去张颂文宿舍找他,有时需要修改剧本,有时却是借着改剧本的名头,找个理由顺理成章来见他。那时候是夏天,张译每次去都会从小卖部买两瓶冰镇汽水儿,橘子口味,瓶身是玻璃,瓶盖亮晶晶,他们攒了一盒子。

    他们也抽烟,其实张译不会抽,张颂文更不会,但为了讨论下一个剧本灵感,张译提议要不要在感情戏里加上烟雾缭绕的感觉,张颂文说好,隔天他们就买回来一包红塔山,张译拿出一根,生疏地用打火机点,只抽一口就被呛的连连咳嗽,张颂文笑他,接过张译指间夹的烟也吸一口,随后咳嗽的就成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一起咳嗽,忍不住隔着香烟点燃的氤氲白雾间相视而笑,视线交错,气氛有点暧昧,是张译先转过头,不自然地说,我觉得这段戏加上烟挺好的。

    张颂文看他良久,说嗯。

    后来剧本编排临近尾声,他们关系却仍仅仅停留在好友,演出的前一晚张颂文拿着剧本来找张译,说我觉得这一段还是有点不对劲,要不我们再改改?

    张译问他哪一段?张颂文说,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最后一吻。

    罗密欧深情地亲吻死去的爱人,然后坦然赴死,朱丽叶苏醒,悲伤地喊着爱人的名字。

    此刻张颂文孤注一掷地喊他名字,说张译,你要跟我排一下这场戏吗?

    可张译最后没有,他仓皇地避开了张颂文明亮且湿润的眼睛。

    张译可以暗恋,可以将张颂文当做心目中的朱丽叶,但在那个时代,他还是走不出自我厌恶的怪圈,他怕异样目光,怕恶毒言语,怕那个年代对于这种情感之间的歧视。

    他不知道张颂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对方替他关门前还向他微笑,表情却要哭出来。

    张译,我们还是朋友。他说。

    再后来,他们毕业,其实偶尔还会有联系,但随着各自忙起来,都走散于忙碌生活里不停歇的河流。

    有时张译会想,如果那天他们在一起了,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但随即他又否认,他想他不答应,是在保护他与张颂文之间的感情,他在保护张颂文,也在保护自己,不受旁人奚落与歧视。

    张译坚持这样的想法很久,直到有一年的同学聚会。

    包厢里人不少,几乎大部分同学都来了,张译不喜欢这种场合,故意去的很晚,几乎都要散场了,他才来,一推门张译就看到张颂文,他站在人群里,眉目含笑,一低眉便是菩萨,一抬眼又是他的缪斯。

    他们聊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聊,张颂文朝他走来,说好久不见,张译看着他,也说好久不见。

    他们的人生已然分开在两条不同的河流,尽头也不会再交汇了。

    同学聚会上的事张译大多都记不清了,最后清晰的记忆,是离开时他和张颂文一起出门,张译踌躇半天鼓起勇气想开口问张颂文过的好不好,门口却有人出声,喊颂文。

    张译看过去,他认得那个人。

    学弟李健,男主角罗密欧,张颂文含笑走过去牵起李健的手,落落大方地向张译介绍。

    你们见过的,他是李健,当时是话剧社的男主角,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罗密欧带走了属于张译的朱丽叶。

    张颂文说当时我们毕业,马上各奔东西了,其实我挺伤感的,多亏李健一直安慰我,鼓励我,慢慢地我们就走到一起了。

    是吗?那很好。张译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记忆好乱,交换抽过的半支烟,亮晶晶的汽水瓶盖,带气泡的橘子汁,被反复修改的剧本,烟雾缭绕间暧昧交错的视线,最后定格在那一天,张颂文快哭出来的脸。我们还是朋友,我们仍是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张颂文笑着跟他说,那么再见了,张译。

    他愣愣地回,再见。

    张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们十指相扣,那么亲密自然,不在乎陌生人的眼光。李健把他软乎乎的手握进掌心,张颂文在笑,弯起眼睛说话,李健仔细地听,听后也笑一笑,低头去吻张颂文侧脸。

    牵手、拥抱、轻吻,这一切他曾幻想过的,这一切本该是他拥有的,他的缪斯,他的朱丽叶。

    可张译没勇气迈出那一步,他和张颂文就这般错过了。

    今晚月亮很好,张颂文临走时说。

    可张译心里下起一场大雨,将他贫瘠的心都浇的湿透,但没人再来安慰他,没人会再告诉他,哪怕心里下雨,也能在雨后开出一朵漂漂亮亮的花。

    他的心也不会再开花了。

    张译知道,他漫长的初恋终于结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