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丨野丨

    不用太宰治多说，卷诚弥就已经熟门熟路地往顶楼去了，大摇大摆得好像这里是他的领地一般。

    太宰治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不见了人，又走着走着突然从某个拐角处窜了出来。就像一只猫一样。

    他现在又不知道被什么给吸引走了注意力，卷诚弥已经好几分钟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了。

    “这位、呃……”身后有人小心翼翼地叫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的好。

    “嗯？”卷诚弥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向他，挑着眉毛问：“你竟然敢和我说话？”

    这一路上走来，他碰见的港黑的成员并不少，但是所有人在见到他之后都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的身份，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或者是躲得离他远远的，似乎是只要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他的异能力“蛊惑”住。

    “我……那个……”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的港黑成员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有些扭捏，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这种姿态，卷诚弥见过得太多了。他的兴趣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什么啊，这幅表情，接下来又是那些没有新意的话了吗？”他抱怨着，给了那位成员一个烦厌的眼神。

    “不是…我、我……就是，非常对不起……”那人不知所云，越说声音越低。

    卷诚弥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扭头就走。

    那位成员这时候才敢抬起头。他背在身后的手垂落下来，手上握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无声地默念着“对不起”，挣扎着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忍心看卷诚弥的背影，只是举着匕首奋力向前冲去。

    卷诚弥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时，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一步之遥，那匕首的尖端马上就要刺入卷诚弥的体内。

    没有半点自保之力、从来只是靠异能力来让其他人保护自己的白发少年马上就会成为匕首下的亡魂。

    但是——

    “砰”的一声巨响。

    卷诚弥被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刚刚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冲向他的姿势是想要刺杀他，现在他的面前站着的人就已经换了一个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的头发颜色非常亮眼，与港黑其他成员仿佛处在两种不同的滤镜之下。

    穿黑色西装的港黑成员被踹倒在了地上，断掉的肋骨戳破了他的内脏，血液从嘴角溢出。赭石色头发的黑手党踩着他的胸口，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用嘲讽的语气说：“原来安排进港黑的卧底是你啊。我记得你是最近调派到太宰手下去的……卧底卧到那家伙手里，胆子还真大。”

    “咳咳，中原、大人……”

    “嘁。”中原中也收回脚，对着走廊另一端的部下命令，“把他带到审讯室去。”

    几位训练有素的黑西装利落将地上的人架走了。

    在这期间，中原中也一眼也没有看向卷诚弥。

    既然森鸥外都特地嘱托让他和卷诚弥保持距离了，他一向遵循首领的命令，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违背首领的意愿。

    “中原。”但卷诚弥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叫住了他，“我没见过你，你是港黑的新成员？看样子地位不低，干部？准干部？武装队队长？”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不自在地伸手拉了拉帽子，非常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嗯”。

    卷诚弥正好奇地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他。

    担心卷诚弥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中原中也急切地询问下属：“太宰在哪里？”

    下属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说：“抱歉中原大人，我也不知道太宰大人去哪里了，两分钟前他还在这里的。”

    卷诚弥感受到了中原中也对自己的排斥。

    “喂，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很没礼貌啊。”他叉着腰颐指气使。

    到底是谁没礼貌。

    中原中也很想这么反驳他。

    “太宰！”

    太宰治适时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边。中原中也赶忙大步走到他面前，怒气冲冲地问：“护送到一半就不见了人影，你就是这么对待首领下达的特殊任务的吗！”

    太宰治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还有小矮子在吗。”

    “我就知道……”

    中原中也咬牙。

    他从太宰治的办公桌上取到的材料中，除了卷诚弥的档案之外，还有一份港黑卧底的调查资料。

    “卧底的目的是从港口黑手党的手中将卷诚弥带走”——从那些零碎的情报中，中原中也得出了这个结论。

    所以他不放心地“路过”了这条去首领办公室的必经之路，果然让他撞见了卧底想要对卷诚弥下手的那一幕。

    太宰治绝对是故意的。

    “中也再不和小弥说话的话，小弥就要生气了噢。”

    太宰治非常清楚卷诚弥自我、傲慢的性格。即使卷诚弥才是那个不知礼数的人，但对于他来说，不搭理他就已经是能让他生气的大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中原中也压低声音问。

    太宰治爽朗地笑着说：“我只是想把小弥介绍给中也认识而已啦。”他看向中原中也的身后，“呐，弥？”

    中原中也克制着自己想回头的欲望。

    卷诚弥本还想继续和中原中也交谈，但他偏偏不想合太宰治的意。太宰治说想介绍他给中原中也认识，他就“哼”了一声，把他们两个抛在身后。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太宰治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中也很紧张呢，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会因为小弥的异能力而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吗？啊，这个也是难免的事，弥的异能力可是毫不讲道理的精神控制，只知道打架的中也绝对抵抗不了的啦。”

    “什么啊！我才没有！”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大声反驳。他转过头去看了眼走远的卷诚弥，确定那个脾气不好的家伙已经走到听不到他们谈话的距离了之后，他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好了，我继续去工作了。”

    太宰治笑着看了看他的手。

    中原中也浑身僵硬。

    如果不是想要借用他的人间失格消除卷诚弥的异能力，谁会想要碰这个黑心的混蛋啊！

    －

    在卷诚弥被关在地牢的这两年里，港黑似乎发展得相当不错。

    先代在位的后期，港口黑手党到处都是没有实际能力空有花花肠子的垃圾，每天只想着如何给自己谋取利益，比那些由叛逆中学生组成的街头组织还不如。

    而现在，卷诚弥在路上见到的那些成员都有着令人胆寒的黑手党的气势，和两年前的成员的状态完全不同。

    “喂，你。”他拦住一位抱着文件堆路过的配枪成员，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

    那位成员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沉默着。

    卷诚弥伸出手指轻轻地搭在他下巴下面，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半眯着，讽刺地问：“不敢看我？怎么，我这么可怕吗，看见我就跑。”

    卷诚弥倒是不可怕。他就算摆出多么凶狠的表情来也没办法让人将他和“可怕”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是可怕的是——

    “弥。”那位“港黑最可怕的人”正站在卷诚弥的身后。他靠得很近，手环过卷诚弥的身侧，握住卷诚弥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卷诚弥的手收了回来。“弥在首领办公室的门口做什么呢？”

    卷诚弥的脸色又猛地阴沉了下来。他皱着眉瞪了太宰治一眼，把手腕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开。

    “跟你没关系！”

    他第三次把太宰治丢下。

    被卷诚弥拦住的成员战战兢兢地鞠了一躬后就避之不及地跑走了，太宰治又悠哉悠哉地跟在了卷诚弥的身后。

    “‘异能力好像失效了’……弥是在想这个吧？”

    卷诚弥停下脚步。

    “‘是不是太宰那个混蛋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被异能力影响到、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伤害我、为什么没有人冲出来保护我’。”太宰治慢悠悠地继续说着卷诚弥心中正在思索的话，“真好懂呢，全都写在脸上了噢，弥。”

    “所以，你对我做了什么？”卷诚弥警惕地问。

    “没有噢，我什么也没做噢。”

    卷诚弥才不相信。如果他的异能力没出问题的话，那些看见他的港黑的成员们应该早就已经对他产生爱意了，不可能会出现刺杀的情况，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几分钟都没有人拦下他诉说衷肠。

    “没有人打扰弥，这都是我的功劳啦，我可是为了小弥煞费苦心。在接小弥出来之前，我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大家——”太宰治暧昧又黏糊地笑着直视卷诚弥的眼睛，“和卷诚弥说话，杀掉。和卷诚弥对视，杀掉。故意出现在卷诚弥面前，杀掉。说出卷诚弥的名字，杀掉。在角落里偷看卷诚弥……”

    隐藏在阴影处的武装成员伸出一支手枪，“砰”——卷诚弥身后一位偷看的港黑成员被射穿了心脏，张大了嘴却什么也来不及说，软软地倒在地上。

    “……杀掉。就是这样。”

    卷诚弥发着抖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