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举手之劳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已日高三丈。我拉开窗帘,雨后放晴了,整个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我走出卧室,周玺正坐在书桌前打着电话,与那端告别,“嗯。好的,再见。“看见我,起身去厨房端出早餐,边问,”睡得好吗?“ 我走到餐桌处坐下,“做了很多梦。“他温柔地笑了笑,把牛奶放在我手边,在我对面坐下。 培根卷、煎蛋、烤面包、蓝莓酸奶...还有拉花咖啡、果汁,摆了满满一桌。 “...你不吃吗?“我咬了一口煎蛋,看他坐着不动。 “我吃过了。”他微微笑着,把一个小碟送到我面前,“尝尝这个。” 我尝了一口,竟然是烤松茸,入口清香、点缀隐隐炭火味,“现在不是反季吗?能买到?” 他笑道,“有朋友开餐厅,从他那取的。” 我点点头,看着一桌子菜,“我一个人吃不完,太可惜了。”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多做了。吃不下也没关系。”他轻轻柔柔道。 我每个都尝了一点,放下刀叉,“吃饱了”。 他站起来想收拾,我拉住他,“昨天的事情。”想先解决当务之急。 他顿了顿,点点头,放下拿起的碗碟,“来”。 我们走到书桌前,他把电脑屏幕朝向我,上面是张远平的履历。 “张远平担任副院多年,发的优刊、评的奖比刘院长还多。刘建峰明年要调走,学院里能顶上去的,他首当其冲。但是也有个后起之秀,已经拿了顶刊大满贯,对他是个大威胁。”周玺扬了扬我的信件,“你明白什么了吗?” “他还缺我投稿的这个期刊,就也能包揽全刊了。”我顺着答。 “对。”周玺滑动着触屏键盘,浏览着网页。 “但是,以他的水平和人脉,为什么唯独发不了这个期刊呢?”我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很聪明。”周玺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又淡淡道,“很简单。中国是个讲求人情人脉的地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然他的学术水平得到公认,那又怎么样呢?在不注意的地方,不小心得罪了谁,很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绊脚石。” 我叹了口气,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不知道张远平经历过什么,不过,以他的性格,得罪人是很有可能的,“他都发不了,还让我把他当一作,是故意想让我战败而退么。” “如果你没办成,他也没损失。如果你办成了,那他一箭双雕。”周玺在桌面轻轻敲着手指。 我又问,“但是发了这个期刊,就能保证他升职了吗?” 周玺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这就不用你cao心了。反正,你的任务就是在这步上成功,让他无话可说,就足够了。” 也是。 但我突然想到主办方给我发的邮件,“可是,会议时间已经过了。” 周玺又笑了起来,“大聪明小笨蛋。你这篇文章,张远平都认可,干嘛非得投会议呢?” “你是说...”我转念,“直接投稿吗?” 他拿起便签,抄给我一个邮箱地址,“我把你的文章扫描发给负责的老师看了,他们很感兴趣。你和他们联系吧。” 我接过纸条,后缀的确是期刊名,一时说不出话,“你...你怎么会说得动他们?”张远平和别人有过节,尚且解决不了,周玺年纪轻轻,竟然能轻易化解。 他走到餐桌前收拾,淡淡道,“运气好。多年前,主编欠我家一个人情。”又冲我笑了笑。 我看着他,莫名有些难过,“对不起,这么麻烦你。”虽然不知他的话隐瞒了几分,但他动用人情是真的,我和他非亲非故,就为了我一篇文章而已。 他看到我的表情,放下手里的碗碟走来,轻轻抱住我,“你的文章水平本来就够上刊,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只是帮你扫一扫障碍、举手之劳而已。” 我攥着纸条,任他抱着,鼻子有些酸。 窗外日丽风清,有鸟鸣传来。 周玺在收拾碗碟,我坐在沙发上,手机刚充电开机。 叶骋予在凌晨给我回了条消息,“对不起,语和,我这里发生了重大的事情走不开,晚些再联系你,你先照顾好自己。爱你。” 我想起之前他公司硝烟弥漫的气氛,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养神。 “还累吗?要不要再睡会儿。”周玺收拾完,端着茶托,走来坐在我侧边。茶托上放了个盖碗和两个花瓷小杯,茶盖斜着留了条缝、冒着热气。 我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他按住斜盖,将茶水倒入小杯,又把其中一杯端到我面前。“白毫银针”,他道。茶汤金灿透亮,毫香顺着热气腾起。 “谢谢。”我轻声道。 他温柔地笑了笑。 ”你最近怎么没在公司?“我突然想起来,问道。 ”我参与的项目结束了。“他轻描淡写,伸出手端茶杯。 突然,我瞥到他上臂从袖口露出的纹身,好像淡了许多。“等下!”我抓住他的手臂,凑上去撩起袖子。 不仅已淡不可见,角落还缺了一大块。“怎么回事?!”我质问道。 他赶紧放下茶杯,从我手里挣脱,又拉着袖子挡住,露出心虚的表情。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明白了七七八八,“你搞了个贴纸?” “...对不起。”他不敢看我,“我没说过是真的。” 还有理了,要不是这个纹身,我也不会...我气地猛喝了一口茶,又被烫地咳起来,“咳咳...” “没事吧。”他着急地坐过来拍着我的背。 我放下茶杯,瞪着他。 他收起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对不起。我真的想纹的,只是先试一下效果。” “小学生才贴贴纸。”我毒舌道,又想起我一些纹身过的朋友,“能有工作室同意给你试?”越有名的纹身师越有个性,客人只能要求大致效果和纹身点,纹身师随性决定图案,顾客都没有发言权,更别提只设计不来真的了。 “给够钱就行。”他像个多金傻白甜,傻乎乎地看着我。 “行吧。”我无语,又小心地端起杯子品了口茶。 “其实,我有很大顾虑,因为...”他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我顺口问。 “因为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他低下头,似乎有些脸红。 确实,自顾自纹别人的名字,不知道的以为哪个变态。我伸了个懒腰,随口道,“那你别纹了。” “为什么?”他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我瞥了眼他。他轻轻靠在沙发上,唇红齿白,几根黑发垂在额头,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许是昨晚肆意,格外透着一股慵懒脆弱,倾城而不自知。我一时看呆了,脑子浮现昨晚他的媚态,突然冒出想把他圈养起来的念头,情不自禁戾声道,“别让别人碰你。” 他闻言抬起头望向我,“什么?” 我说了什么? 我清醒过来,假装没有听到问话,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书房的窗户前,端详起他的书柜,大声道,“可以问你借几本书看吗?好几本我都很感兴趣。” 他追上来逼近我,我贴着墙无处遁形。“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瞥向一边不看他。 “后面那句。”他追问。 “可以问你借几本书看吗。”我口干舌燥,勉强答题。 他抬起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又突然低下头吻我。他的唇温温软软,就像窗口偷偷溜进来、轻柔抚摸皮肤的微风。 “你不让别人碰我。”他轻声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有一点喜欢我?” 我看着他,快要被融化在他的视线里,心跳有些快,声若蚊蝇,“我不知道。” 他却心满意足地浅笑起来,牵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留下一个吻。 看到空空如也的手指,我突然想起来昨晚他的动作。我将手抽走,掌心向上,“戒指还我。” 他也不恼,从兜里掏出亮晶晶的钻戒,轻柔地托住我的左手,慢慢地戴上,边注视着我、温柔又坚定地说,“从今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也不会碰任何人。” 阳光从窗户透入,恰巧打在我们触碰的手上,钻戒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 一瞬间,我恍惚觉得那光是从周玺指尖逸出的,光带旋转着绕到我的指腹,化身成另一枚戒指,从此附上了不一样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