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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想经历其他人的人生。被送入第二层之后,从夜便与她失去了联系,但想来依他的体质,不会这么容易受伤出差错。长孙仪举目望去,入眼是逼仄的四面黑壁。这种设计,当真是像个棺材,空间内混沌无光,难怪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受。闭眼一笑,她伸手去探,在身后摸到一枚形状熟悉的令牌。果然!长孙仪毫不犹疑,灵识探入,随着升塔令再度引渡上第三层。塔,本为佛教之物,是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筑。听说在莲华纪年之前,佛修之道本不突出,因为法修之道颇为昌盛,万法皆有入道者。彼时甚至有人认为,佛法亦是法,佛修亦是法修的一种——天下皆法,佛似也不那么重要了。今日听来,这言论何等猖狂!剑修生涯太过单调,长孙仪不是个闲的住的人,闲暇时除了广阅群书之外,就是与凤无惜一起弹剑下棋。她对佛宗多少懂得一些,若她所想没错的话,她在第二层的奇遇,应是佛家所说的生之苦。佛家云人生八苦,即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八层,正合人生八苦。那么第一层的升塔令,所选之人非智即勇,或是智勇双全之人;纵有例外,也是得天眷顾的幸运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有坚毅的心性,方能经得住每一层苦难的考验。而生之苦,想来是其中最为简单的。塔内不设任何威胁,只有对心性的考验,可想而知,若能通过考验,于修士的心境也是莫大的好处。长孙仪猜测,即使是第一层六个时辰之内未得到升塔令的修士,也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威,最多是被送出塔外。无生塔名为无生,除了会源源不断产生死气隔绝生气之外,却处处透着生机,也不知道它的炼制者是哪一位界前大能,竟有如此胸怀和慧心。相反,在无生林设下禁制的人,却毫无仁心——之前在无生林内遇到的锋鹫和噬灵蚁,应是被禁制所困,生灵有进无出,导致它们发生异变,想尽一切方法在死气浓厚的无生林中寻求生路,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无生塔之主与设下无生林之人,绝非同一人!但想来,长孙仪还是要感谢一下那设下禁制的人,若非无生林之故,她也不会有机会得知无相山的消息,还能如此轻易进入塔中。长孙仪闭眼睁眼间,眼前景色瞬变!“陛下,祭神殿已布置完毕,您可要去看看……”“陛下!陛下不可啊!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怎可以人力改之!陛下——”恍惚间是故国景色,大气庄严的乾坤殿中,高座龙椅的人着玄衣冠冕,有一张十分熟悉的脸。长孙仪盯着那张脸——她认得出,那是她的脸,只是看上去苍颜白发,十分衰老。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心中响起。“朕乃仙师之子,怎会轻易老去?任何阻止朕的人,都该死!”不忿、不甘、不平。“把他给朕拖下去!”衷心耿耿的老臣被带离斩杀,龙椅上的女帝开仪仗,入祭神殿。数百少女排列齐整,只待她一声令下,就要为女帝的青春容颜香消玉殒。这是……老之苦。如果故国未曾陷落,自己未曾走上修仙之路,那是否就是她的未来?身为修士之子,却天生凡骨,纵为一国之君,却不得长生。这如何公平!眼见年华老去,容颜不再,尤重颜色的长孙仪,是否就要违逆天命,以人力扭转乾坤?长孙仪似游离身外,又似身处其间,她像是旁观者,却又被老朽的躯体束缚,与这一幕共沉沦。就在女帝将要一声令下时,只见高高丹陛上,老朽的女人一刹间坐直身躯,抬眼之时,琥珀色的瞳孔里尽是清明,挺直的背脊写满威仪。是昔日风骨。长孙仪轻轻笑了一声,又长长一叹。“我有这么不怜香惜玉吗?”她喜欢的美,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美吗?春生秋杀,天地之化也。一言落下,升塔令再度出现!“咳、咳咳咳——”再睁眼,长孙仪就被自己身上发出来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惊呆了。病之苦吗?原来生病是这样痛苦啊,感觉身体的每一寸似乎都不属于自己,哪里都在痛,然而,更难过的是,被病痛所扰,不得自由。“该喝药了——”面对友人关切的目光,是不忍她失望。“你不能死啊——”承载亲人的不舍,是不能轻易舍弃生命的无奈。她想起和蔺如霜分别之前,有一回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冷得像冰。从外表看上去,蔺如霜除了时不时的失明和咳嗽之外,似乎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若说有,就是他比普通人更加强大。然而实质上,他的身体却极为脆弱,受伤极难痊愈,而且十分容易生病,有好几回不经意之间,都能察觉到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还真是病秧子呀,只是,修道之人也会生病吗?”“……”蔺如霜道:“只要是生灵,都会经历病之苦。”“这我明白,可是久病总是不好受的。”何况蔺如霜看上去不止久病,还是重病。“病,总比死好。”“哦?”长孙仪问他:“你认为病的不死不活,也比死好吗?”“有坚持的东西,有人盼着你活着,那么,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长孙仪收起回忆,盯着手里的升塔令。生、老、病——三苦皆过,然而死之苦,她却没有这个自信。如果甘于赴死,她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入无生塔、寻无相扇?然而她已到了无生塔第四层,也绝无可能就此放弃。手中一紧,华光再现。升塔!出乎意料的是,料想的死之苦并未在第五层出现,长孙仪意识回笼的瞬间,入目赫然是一张刻骨铭心的脸。她站在被熊熊烈火燃烧的高楼上,身着厚重的帝王冕服,仪态雍容,然而远远望向长孙仪的眼神,竟是如此温柔和慈爱。那是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眼睛……回忆重现,长孙仪心中骤然一痛。母亲!此苦之名,爱别离。*就在长孙仪陷于人生八苦之时,无生界外,风云皆止。“一年将过,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里面待上多久。”郑长老眉头紧皱,望了眼秘境的入口,依他们合力,最多也只能再撑持秘境之门一年,若是再过一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