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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斯顿在看书。 这是他最近的任务，看书，然后和主人聊聊。 其实以杰斯顿现在的状况，他根本看不进书，他经常在翻过一页时感到恍惚，像是自己仍然在被虐待，眼前一片片黑，精神先于皮rou感到疼痛与战栗，这时候杰斯顿会有些失忆，他无法回想这段失控的时间他的大脑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意识有些许回笼的时候，书页会被捏出难以抚平的皱褶，如被什么利器刻过去一般，纸张的纹路被他手中渗出的冷汗浸得变色。 这不正常。 杰斯顿知道主人想要什么，她想把他变得像她所说的一样是往常的正常，就像他们想让他们像现在的正常一样。 无论如何，他都要表现出主人想要的“正常”，幸好主人大多不会在房间中，即使来了，也基本在处理事务，所以她并未发现。 他是顺从的，透明的，毫无自我特征的器皿，别人向他倾倒何种液体，他就呈现什么颜色。 这是杰斯顿·威廉姆斯的正常。 他会反复观看书籍的序，这里通常会点出整本书的意思，最为大众化的解读，他本人看完正文是记不太住的，但至少有一个大致的框架，能让他就着序说个一分钟的感想。 他看得出来博士并不喜欢他的发言，但杰斯顿不知道什么才能让她更舒服，她没有刻意控制住面部表情，杰斯顿捕获到她的15号情绪，对应的疲累。于是他停下话语，问博士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 博士拿走了那本书，她叹气，她听着杰斯顿对于书籍的看法，不用去翻书都知道这些话语和书中序言的观点相差无几。 杰斯顿像是分子膜，只能机械地通过特定的物质，而绝不会选择性思考其它。他读一些博士想让他思考沟通的书籍，却只是将一种观点原样倒出。他自认是个物品，不需要其他思考，只要记住一种观念就好。 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人思想延伸的人，怎么能算是人类呢？ “我没什么......好吧我确实有，我感到很不舒服。”博士顿一下，又在杰斯顿开口道歉和强制更改自己先前观点前继续说： “但这种不舒服更多不是对着你，而是对着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杰斯顿读不懂博士的眼神，但她并没有流露出要惩罚的意图，所以危机解除。 客观来说，罗德岛的医治确实对他的情况起到了作用，他相对于之前完全的混沌，此时已经有了细微的，难以分辨，但确实存在的，可以思考的自我意识。但就如被黑工厂压榨的感染者刚被解救出来的状态一样，就算之前再痛苦和扭曲，杰斯顿都已经成为那扭曲理念中的一份子，因而他的思考，他的欲望，也就成为有意识的对之前遭遇的主动重复。 他摆出被要求过的微笑，做出安静聆听的态度，他其实并不觉得博士所厌恶的主人有什么错，他们只是在教导，让他懂得生存的方式，而惩罚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只要不出错，他就可以获得正常生活的奖励，在他看来博士和主人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她喜欢另一种叫法。 她要求着杰斯顿把自己放在和她平等的地方上，她拿来无数彰显赞叹美好的世俗美德的书籍，她希望他扮演为这样吗？ 杰斯顿推测，但他并不肯定，而且他的猜测，他的思考，他的自主行动是——不被允许的，哪怕这是对主人的迎合。 “那博士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杰斯顿在话题告一段落时开口，这又是个希望他和之前状态不同的谈话，她是在对自己不满意吗？他必须要改变，变成主人想要的模样，因为这样.......因为这样，这样一定是正确。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朋友吧。” 博士被忽然转变的话题问得怔了会儿，她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和杰斯顿算是医患？但是......太亲密了点吧？博士承认，她在日常中早就失去了最初单纯的，只是看待病患的感情，她夹杂了更多的，像是凯尔希所说，更私人的情感。 但他们除此之外还能算什么？她之前把他摁回监狱过一次，所以他单方面可能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这和现在的杰斯顿又有什么关系，这人现在根本就是个傻子啊。 所以算是朋友好了，那些探究、担忧，那些对于他所遭遇的愤怒，那些她刻意不去思考的移情，只要归类到朋友的关系中就好了。 “但我们有性交行为。”杰斯顿无法理解，他一直认为主人的饲养便是为了生理与心理的快感，这是他的意义。 他以为他询问，主人就会给出切实要求，让他成为一个不像奴隶的奴隶，这才是正常的。朋友？这个平等的，绝不可能跟他有关的人际关系定位，他该怎么满足主人的要求？ “那是为了满足你的。对于我来说才不是性交，我不喜欢这种性爱，而我们也没有男女的特殊情感，你可以把它看作为你的，一种没有情感寄托的舒缓手段。”博士耐心地解释，以杰斯顿现在才好一点的精神状态，正常人之间点到为止的对话不知道会被他发散成什么样。 “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因为我认为你是朋友，所以我想你舒服一点。” 理解这个对杰斯顿有点困难。这倒不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就算对于之前的杰斯顿，他也并不认可这种愚蠢的利他行为，只会微笑着利用这种蠢货，或是欣赏他们终于认清现实，改变的那一瞬。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然后把它放入博士的人物认识中。杰斯顿认为自己的推断被主人驳回了，这说明他还需要继续揣摩上意，并且不能犯到一丝主人现在展露出的忌讳。 太复杂了，在之前他只要乖顺就可以，只要成为他人的性处理工具，微笑着，说着自污的话语讨好主人就够了，但现在要麻烦许多，因为主人是不确定的。 博士忍不住又叹气，叹气叹气叹气，她最近叹气的比杰斯顿刚被捡上岛时候还多，她觉察到自己做的说的可能都没用，但她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有用。 “我......我最近很忙，可能会有几天没办法过来，你记得按时吃药。” 任何一次本舰停靠移动城市都代表着一段时间的忙碌，各类物资采购需求查看及批准、分部信息获取、各部门的工作对接等等等等，幸好罗德岛这次没有业务商谈的事项，否则博士能忙一倍。 这个房间本来就不是用来办公的，她没办法保证自己开着灯办公到深夜不会对杰斯顿造成影响，所以还是自己回办公室好了。 晚上一个人办公都有点不习惯，博士笑着摇头，她觉得自己现在对杰斯顿似乎有点像赫默对伊芙的感觉，但杰斯顿现在这样，怎么也不能把他看作是大人啊。 “那我走了啊，晚安。” 主人很忙，这是正常的离开。 正常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是正常的，不会对自己有害的。杰斯顿理解，但他免不了心慌意乱，他不能失去主人，当然不能失去，这是因为什么？杰斯顿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回想不出来，但那如沉入深潭的窒息和恐惧让他有着趋利避害的最基本本能——他不能再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