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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粥,这话好笑。她噱噱去厨里端了最后一碗饭来,坐在石榴树下听临院阿宝扯着嗓子背书。春秋两个时节的衣裳本是能通穿的,可换在景深身上就不同了。深秋隆冬过去,少年个子不知觉间拔高不少,旧时华服上身后短了好一截……“可是太奇怪了些?”景深如是问院里二人。夏意笑不可支,连泪花都笑出来,景深气翳,回屋换回厚且不华美的衣裳出来。石凳上啜着茶的夏先生藏着笑,道:“待会儿去襄云裁几身薄衣裳就是。”景深抱着福宝到梧桐树根下画小人去。大致又候了一炷香,小院外就来了辆马车……唔,马儿拖着的板车。林家儿郎驾着车,逢人笑呀:“教先生久等了,早间先去富贵叔家里借马儿用一用,这才来得晚些……”他也想试试用马儿拉车到襄云须多久,若合算往后干脆借富贵叔的马车用,左右只三个铜板。“三个铜板?”夏意一歪头问他。“嗯,原本他想要五个铜板,我转身走时他就点了头。”林大兴想起劝农那日他们同骑过这马的事,问:“你们给了他多少?”“十个。”“……”林大兴挠头干笑两声,才安心赶马来。马车确比驴车快,快拢襄云时就远远见城郊外头许多人探春,旁观下进了襄云城门,经了一冬,襄云街头又热闹起来,货郎们走街串巷叫卖,时令花果等等。先生先带着两个孩儿挑新衣去,夏意在一片粉色中挑了一身藕粉、一身杏粉,和她往日的衣裳比起来,景深着实看不出差别来,妄图和先生一起取笑她时却听先生好夸了番他家姑娘好眼光,到后来亲自给她挑了件水绿色的……看来先生也只是闭着眼夸她的。景深挑衣裳时,先选了他最爱雪青色,比黛紫浅的一种紫,后挑挑拣拣,撞见身蟹殼青的,这个颜色……与夏意那条水绿裙子相似。于是他状若没多想地要了它。单买成衣不够,先生还教店家娘子重新给夏意量了下身段,这才是给她五月里及笄备的新衣,在耳屋那端挑式样、颜色又花了好久去。景深在外头腿都站僵直了,无趣看着人进人出,问一旁笑得霁朗的先生:“先生不累?”“不累。”景深闭嘴,却听先生主动说:“尝陪夫人买过衣裳首饰。”是以站这么会儿不累的。处于下风的景深:“我也曾被夫子罚站过大半日的。”“……”这时夏意才从偏屋出来,脸色有些恹恹,景深忙问她:“这是怎么了?”她犹豫下,还是说出来:“方才量身段时腰身粗了一圈儿。”景深笑戏:“过年吃了那许多,能不粗么?”“我吃的不成比你多?”“可今儿你也见着了,我是往高长的。”他说着还比划一下。两人相识越久,相处就越不和睦,此时左拌一句右逗一句跟在先生身后出成衣坊去,往市上买米面、艾粉,以及祭墓用的纸钱果食……已败下阵来的夏意一副气包子模样,景深看她不睬自己忙又慌神来,小声道:“我去书铺给你买书可好?”她摇摇头,近来可不想看那等闲书了,心思本就古古怪怪,恐越看越爱胡思乱想了……“那——”景深张望,“那纸鸢如何?”夏意朝他指的方向看,摊铺上头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纸鸢,旋即没出息地点头嗯一声。百花、燕子、蝴蝶、胖鲤鱼……看得人目不暇接,挑来挑去才选了两个不同花色的蝴蝶纸鸢。结果回去先生边上时教他轻斥几句不许胡跑的话……晌饭在小酒家里用些小菜,先生又领着夏意去首饰铺瞧。姑娘家笄岁自是要有根好发簪的,先生不欲在这小店里选定簪子,而是同店家商量可否去府上选支新式样的巧饰来,这事只消多给银钱,便无不妥的理。这端谈事时,那端夏意正磨磨蹭蹭挑着首饰,边问景深:“你觉得哪支好看?”被问话的人心不在焉:“都成。”“那你觉得哪对坠儿好看?”景深瞧瞧她耳垂上的透红坠儿,又扫眼店里姑娘面前摆着的,道:“你耳朵上的好看。”夏意笑,摸了摸耳垂上挂着的小粒坠儿继续挑新的来。景深则在一旁暗暗不快。他生平头一次给姑娘买首饰,不是在京中最大的宝珠阁,也不是在襄云最大的珠宝首饰铺里,竟是在襄云路边的小摊上……说出去定成人笑端。“景深,你瞧这个!”他挪去看,是对有留苏的耳坠儿,一旁还有些玉坠儿,想了想指着一副说:“这对搭你那件水绿色裙子好看。”夏意便点名要他指的一对,卖耳坠儿的姑娘寻小盒装放时景深就凑近她边上,摸着鼻子说:“待我家去,给你挑最好的首饰来。”她抬眼看看他,脑内一时间百转千回,想问他还会不会再来若榴,可一想来去路上要耗近一月之久便没再问。这时先生事谈妥当,过来结了帐才又领着人往下个地方去。一日几乎走遍了整个襄云街头,大小物什买来饶是有三人也难抱动。夏意抱着她的衣裳首饰,看一左一右两人都热湿了鬓角,后悔些:“早知如此,该先放些去车上的。”“你累么?”景深歪头,垂眼问她。“自然累的。”“我帮你啊。”“嘁,你比我多出一只手么?”“我头上还能顶的。”夏意笑粲,夏先生斜窥二人一眼,不作声色地停下,整饬下手上东西才跟上,走至二人中间才罢休。“先生,你挡着我们了。”景深说完就绕去另一边和她说话,先生皱皱眉,心道这小子话恁地如此多。越若到了马车边上才这话多的小子才停歇下嘴皮子,在茶铺用了几钟冷茶才长吁短叹,夏意兀自埋头捶腿,直到上了马车才洞快。马车抵暮而归,先生再三谢过了林家儿郎才抬着东西回院,用过单陋飨饭后就预备起明日去坟茔的东西。景深大抵是触景生情,也帮着父女俩拾掇起东西来。***夏夫人的坟茔在村外一处杏花开得好的地方,粉色落英铺在路上便似无人之境。从天色熹微时出发,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这处,杏花天的杏花林,沾着露的花瓣纷纷落下就成了场杏花雨,扫过人发顶肩膀才到地上。今日夏意如愿换上了春衣,正是新买来的那身杏粉衣裙,纵使是在扫着墓地四周的尘网,也像极了杏花林里的小仙子。景深在远处杏树底下看着,终归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