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向慈

    段择顿时沉下脸，“肖夫人可不要乱开玩笑，小心祸从口出。”

    肖晴顿时瞪大了眼：这是在威胁她？他威胁她？！

    一双美目瞬间涌起了水雾，盈满楚楚可怜的脆弱和欲说还休的情意，饶是铁石心肠之人，与之对视也难免心生涟漪。

    段择却移开了眼懒得看她修炼多年的秒哭戏码，“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哼，也就是你。”肖晴悻悻地抹掉眼下的泪珠，腰肢一扭迈开了步子，“走吧，我要是不知道她的下落，还留在这儿等你作甚？”

    ＊＊＊

    夜间，樊蓠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鼻间萦绕着助眠的暖香，却依旧辗转难眠。

    大祭司那一日讲述的故事让她很受触动。她没办法不替李沐鸯母女俩唏嘘。

    天下人只道先皇对先皇后宠得不像话，硬是将其所生的女儿也塞进了皇子的排行中。这让小女帝只记住了她父皇的恩典，却不知道那其中有她母后顶住重重压力的孤勇。

    而这可怜的娘亲还不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已经不在了，眼前的这个是陌生人呐！

    想到这里，樊蓠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有点鸠占鹊巢。

    她很想能为李沐鸯做点什么，也好让自己不那么愧疚。按大祭司那天的说法，她似乎与李沐鸯的闭关有些许联系，但后来青巫师突然出现把他叫走了，这两天樊蓠再去问他，他便一直讳莫如深。

    樊蓠强迫自己睡着，在梦中联系了华光穿越的工作人员。

    难得地，这次与她连线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刘汾。

    “刘总？好久不见了吧！您这大忙人怎么亲自上阵了？”樊蓠乐呵呵地恭喜他高升。

    刘汾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已经组建起30人的攻关小组，正全力排查她的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度过低的问题。

    “他们都是相关领域的技术骨干，樊小姐您可以放心，我们华光不会放弃任何一位顾客。”

    樊蓠松了口气，“那我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啦。”

    “对了，这次连线，主要是想咨询夏秦朝的一位皇后的事迹……”

    “李沐鸯？”刘汾飞快地打开搜索引擎，“伤病……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历史上关于这位皇后的记载可能比较少，我现在搜到的资料不多。”

    “这样。那麻烦您搜索一下摄政王夏泷，或者，樊泷，还有安太傅。他们的行动轨迹跟李沐鸯也许会有重合。”

    “没问题，我会安排员工加急为您搜索史料。”

    ＊＊

    段择看着街对面的大宅院，又转向旁边的肖晴：确定是这里？

    “就是这里。”

    肖晴抱着双臂闲闲地看笑话，“没想到？不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向夫人从前有多么惹眼。”

    段择一时无话。

    随肖晴走过来这一路，街上的贩夫走卒都在大声吆喝着优惠酬宾，由头是东家有喜。

    凭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行人们在议论那东家是这浥城的首富冯敬，喜事是冯老板新得了一名绝世美人。

    不过他原本还真没将那当事人与向小娘联系起来。

    也许，他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小娘曾经有多么貌美这件事。

    他揉了揉眉心不再多想，“她进去多久了？”那些人说冯敬好事将近，就是还没成吧。

    肖晴看着他，几乎有点同情了，“大半个月了，大哥。”

    段择抬脚就往街对面走。

    肖晴连忙追上去扯他，“你就这样去敲门啊？你看人家会不会把你打出来。”

    “好歹也是禁卫军统领，不至于被商贾之流打出来。再说了，他们打得过我吗？”

    他懒得再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已经离开樊蓠将近一月了，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在皇宫里过得好不好。

    ＊＊

    “陵飞！霍陵飞！你站住！”

    霍小王爷可不吃那套，早在听见马蹄声的时候他就立即翻身上马了。

    夏泷率领大队人马渐渐包抄过来，将霍陵飞的一小队人团团围住。

    “你胡闹什么？”夏泷率先下了马走过来，面上满是疲惫。

    霍陵飞这才气鼓鼓地跳下马，“是，我胡闹。有人从不胡闹，可你有事也不找他呀……”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段哥了。”

    “真的假的？！”

    夏泷点了点头，“让诡生去了。”

    “太好了！”霍陵飞立即扑过来狠捶他的肩，“早就该如此！”

    两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少了一块，尽管眼前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

    一行人就地扎营，点起篝火。

    夏泷注意到霍陵飞嘴边已经干得起皮，扔给他一个水袋。

    “放心吧，陶姑娘不是说了嘛，她们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因为那些歹徒的小姐大发慈悲。小姐指的应该就是樊老四。”

    所幸他们见到陶言的时候，她尚存一丝理智，向他们说了不少情况。

    “肯定就是樊老四。”夏泷像是说服自己般点了点头。

    “以李沐鸯的作风，不可能留下这么多活口，应该是樊四儿向她求情了——她惯会做这种事。”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扬了扬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安慰地捏了捏霍陵飞的肩膀，“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她有危险。李沐鸯冒着暴露行迹的风险，也要给她这个面子，可见她这个亲生女儿很有分量。”

    “分量？什么分量？”霍陵飞刚喝了两口水，听到这话立即冷笑出声，“说是放人离开了，实际上把人害得又疯又傻，这些事告诉樊老四了吗？”

    “那个李沐鸯明摆着就是哄她，这也算重视她？”他越说越气，一把丢开了水袋，喝个球！

    “你怎么就能肯定她不知情呢？”夏泷挥挥手示意夏阐带着其他人先退下。“放掉这么多人到底是冒险了，出于维护自己母后的立场，她未必不会同意……”

    “她不可能同意害人，不、可、能！”

    夏泷一时无语：这小子已经陷得这么深了？那他之前还对人家冷嘲热讽的？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心上人是王府中的那位？

    “主子，”夏阐欣喜难耐地小跑上前，“有消息了！有安大人的消息了！”

    夏泷和霍陵飞立即起身。

    ＊＊

    月黑风高夜，两道黑色的身影越过了冯宅的高墙。

    “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妙不可言呐。”肖晴故作惊讶地捂住了面罩下的嘴，“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会跟禁卫军统领一起，翻人家的院墙、摸进人家的后院呢？”

    段择冷着脸不接这茬。

    他也没料到这冯敬如此目中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意之后，还坚持说自己没见过向夫人，然后又唤出一位花魁姑娘，说那就是他新得的美人。

    甚至说什么“愿意忍痛割爱相让于段统领”！简直……简直狗胆包天！

    这冯敬胆敢这般戏耍他，那就别怪他先礼后兵了。区区一个冯宅的大门，岂能拦得住他？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段择转瞬便消失于夜风之中。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恼了。肖晴摊摊手，老老实实地躲上高处负责望风。“这宅子是真不错，可惜了……”

    可惜主人家太飘，以为段择是不受宠的外室子、哪怕当上了禁卫军统领也走不长远是吗？这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也太差了。

    “啧，这么好的宅子，将来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咯。”

    美人坐在镜前有条不紊地卸掉钗环，一举手一投足俱是优雅醉人的风韵。

    向慈瞄了眼镜中不施粉黛的面庞，带着早已看惯了自己美貌的淡然和漫不经心。

    救活她的人说她已沉睡了十多年，她如今对此仍没有实在的体会，起码看着自己的脸，她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

    手中的梳子一滞，向慈惊愕地瞪大了眼。盯着镜中某个角落看了片刻，她颤抖着转过身。

    “……择儿？”

    段择在少年时期曾无数次幻想过向小娘复活过来的场景，在那些场景中，他无一不是心潮澎湃地有无数的话语和爆发的情感想对她诉说。

    可如今真到了这一刻，他再次看到动态的向小娘，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怪异感，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得偿所愿的欣慰和平静。

    “小娘，是我，”他浅笑着走近两步，“我来接您了。”

    向慈泫然欲泣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和疑惑：您？

    “或许，我应该唤你经霄的。”她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客气和忧愁。

    段择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自己错综复杂的身份问题被提及，而是他如今可以轻易看破哪些神情是下意识流露的，哪些又是刻意做出来的。

    “小娘叫我什么都行。”他早已不再困扰于自己的出身。

    向慈却因为他言语中的轻快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便掩饰下去，“也是，只要你还认我就好。”

    “您多虑了，我先带您离开这里。”

    “现在吗？我们就这样走？”

    “不用怕，我现在的轻功已经很好了，”段择忙着给她拿外袍和鞋子，“马上就可以带您离开这里。”

    “是吗？择儿现在这么有本事啦。不过……”向慈面露忧郁，“之前我刚醒来时举目无亲，冯老板对我颇为照顾，我若是不告而别，难免失礼。”